林凡的登山方式很樸素——他讓小丹背他。

但小丹只剩半截身子，背是背不住了，只能把林凡頂在齒輪腦袋上，像頂了個蘑菇。林凡盤腿坐在那顆丹藥眼球旁邊，一手扶著井沿改造來的“登山杖“（其實就是晾衣竿），一手拿著地圖。

地圖是系統生成的，銀白色，懸浮在他眼前，上面標注著：

-【路線：直線距離3.7公里】-

-【建議步行時間：45分鐘】-

-【預計遭遇丹傀：12只】-

-【預計遭遇其他Farm主：1名】-

-【預計收獲：未知】-

“祖宗，“林凡顛了顛屁股下的齒輪，“您就不能給我開個纜車？“

-【Farm等級不足】-

-【建議：給小丹裝個履帶】-

林凡還真認真想了想這個方案。他儲物袋里還有拆遷隊留下的撬棍，幾根鋼管，以及西裝女掉落的半只高跟鞋——12厘米的細跟，尖銳得能當武器。

“小丹啊，“他拍了拍齒輪腦袋，“等這趟回去，我給你升個級，裝個履帶，再配個鏟斗。“

小丹的丹藥眼球閃了閃，發出“咔咔“的愉悅聲。林凡樂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半截丹傀居然能聽懂人話。

-【追隨者忠誠度 5，當前65】-

-【備注：忠誠度滿值100，可解鎖“舍命“技能】-

林凡心里一暖。這半個鐵疙瘩，比他以前在深圳的老板有人情味多了。

正走著，西裝女的電話又來了。不過這次不是打給他，是打給小丹。

小丹的齒輪腦袋上突然彈出個視窗，西裝女的臉出現在上面，背景是京城某座摩天大樓的落地玻璃。

“林先生，“她聲音冷靜，“我查過您爺爺的資料。“

林凡盤坐在齒輪上，像菩薩：“查到什么了？“

“林懷仁，1978年生，2008年失蹤，2023年回歸，帶回一口井。“西裝女一字一句，“失蹤的15年，他在秘境。“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老爺子果然不是普通人。

“所以呢？“他嘴上不饒人，“想拿我爺爺的故事壓我？“

“不，“西裝女微笑，“我是想告訴您，您爺爺當年簽了同樣的合同。“

她舉起一份泛黃文件：“1999年，他同意將井的經營權轉讓99年，換回您父親的命。“

林凡的拳頭攥緊了。

“但他只轉讓了49%，“西裝女繼續說，“剩下51%，他留給了未來的孫子。“

“也就是您，林凡先生。“

“所以那二百萬，不是買井，是買您爺爺當年欠下的債。“

林凡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姐，您這故事編得不錯。“

“可惜，我爺爺沒告訴過我。“

他伸手，把視窗關掉。但西裝女的聲音還是從齒輪縫隙里傳出來：

“您爺爺還留了句話，說您到了廢土，自然會明白。“

林凡沒理她。他盯著前方，山已經近在眼前。

這座山不高，但通體焦黑，像根燒過的木柴。山頂有座塔，塔身是青銅的，銹得發綠。塔頂那個人影，此刻正盤坐著，面前懸浮著一本發光的經書。

《神農丹經》下卷。

林凡從齒輪上跳下來，落地無聲。他拍了拍小丹：“在這兒等著，我上去會會他。“

-【建議：帶上小丹】-

-【競爭者實力：筑基期】-

-【宿主勝率：12%】-

林凡沒聽。他把老伙計鋤頭別在腰間，儲物袋藏進衣服，只拿了一根撬棍，像去鄰居家借醬油。

山路上有石階，共九十九級。林凡剛踏上去，就聽見塔頂傳來聲音：

“上來者何人？“

聲音年輕，帶著股子傲氣。

“種地的。“林凡答。

塔頂沉默了三秒，然后笑了：“ Farm主？“

林凡腳步一頓。對方知道Farm的存在，說明也是Farm主，或者是Farm主相關的勢力。

“別緊張，“那人說，“我也是。“

林凡加快腳步，九十九級石階轉眼走完。塔頂是個平臺，方圓十米，中央有個青銅丹爐，爐蓋打開，里面懸浮著那本經書。

那人坐在丹爐旁，一身青衫，長發束起，像個古代煉丹師。但他腳邊放著個不銹鋼保溫杯，里面泡著枸杞，杯身上還貼著“某某保險公司贈品“的標簽。

“林凡？“那人主動打招呼，“我叫陳丹生，第46代Farm主。“

“第46代？“

“對，“陳丹生苦笑，“我失敗了，所以被困在這里，給掌門墓當守墓人。“

林凡看向那本經書：“守墓人？那這經書...“

“假的。“陳丹生手一揮，經書化作光點消散，“真的在掌門棺槨里，需要兩把鑰匙。“

他掏出半塊玉佩：“這是其一，霜甲熊的內丹是其二。“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那頭熊，想起它胸口的斷劍，想起它吐出的半本丹經。

“所以，“他說，“你在這兒等我？“

“等了三十年。“陳丹生站起身，“等一個能收服霜甲熊，拿到內丹，還能活著走到這兒的人。“

“您爺爺林懷仁，當年也走到這兒，但他沒拿內丹，他選擇了...“

陳丹生指了指塔下：“下去的路。“

林凡順著看去，塔背面是懸崖，懸崖底下是片冰原。冰原中央，那頭霜甲熊正趴在一個巨大的墳包上，胸口插著斷劍，眼睛死死盯著塔頂。

“它守的不是墓，“陳丹生說，“守的是門。“

“通往真正秘境的門。“

林凡明白了。他表面的任務是找《神農丹經》，實際任務是...開新地圖。

“所以，“他問，“我要是把內丹給你，你能開門？“

“能，“陳丹生說，“但開了門，你就會成為第47代守墓人。“

“和我一樣，困在這里三十年。“

林凡笑了：“如果我不給呢？“

陳丹生也笑了，他腳下的保溫杯突然飛起，杯蓋打開，里面噴出的不是枸杞水，是三昧真火。

“那就按Farm規矩辦，“他說，“搶。“

林凡沒動，他只是拍了拍腰間儲物袋。

小丹的齒輪腦袋從袋口探出來，丹藥眼球盯著陳丹生，發出“咔咔“的威脅聲。

陳丹生臉色微變：“你把丹傀收服了？“

“半截，“林凡謙虛，“保安隊長。“

“保安隊長？“陳丹生愣住，然后大笑，“好！好一個保安隊長！“

他收起三昧真火，保溫杯落回手中：“林凡，你比我想象的有趣。“

“這樣，我不搶你的內丹，你也不用給我。“

“我們一起下去，把那頭熊叫醒。“

“讓它自己選，跟誰。“

林凡心動了。這個方案，大綱里可沒寫。但他想起系統提示過“本源親和度80%以上可契約靈獸“，他現在是83%，理論上...可以一試。

“行，“他說，“但下去之前，我得問清一件事。“

“什么事？“

“我爺爺當年，為什么沒拿內丹？“

陳丹生沉默了很久，久到小丹都從儲物袋里爬出來了，用半截身子在塔頂轉圈巡邏。

“因為內丹里，“陳丹生終于開口，“有那頭熊的孩子。“

林凡的鋤頭差點掉下來。

“啥？“

“霜甲熊是母的，“陳丹生說，“三十年前，它懷孕時被污染源侵蝕，胎兒死在腹中，化作了那顆內丹。“

“你爺爺不忍，所以沒取，還幫它鎮壓了污染源。“

“那把斷劍，是你爺爺留下的本命法器。“

“劍在，熊活；劍拔，熊死。“

林凡想起自己拔劍時，熊眼里的血絲，和那一聲解脫的吼叫。

他干了件什么畜生事。

“現在明白了嗎？“陳丹生看著他，“你欠那頭熊一條命。“

林凡沒說話，他轉身就往塔下走。

“去哪兒？“

“還債。“

“拿什么還？“

林凡頭也不回，拍了拍儲物袋：“拿Farm還。“

“它孩子成了內丹，我就讓Farm給這孩子，再造個家。“

陳丹生愣在原地，他看著林凡的背影，忽然笑了。

“林懷仁啊林懷仁，“他喃喃自語，“你這孫子，比你還瘋。“

他抬起手，對著空氣說：“報告總部，第46代守墓人陳丹生，申請卸任。“

“接任者：第47代Farm主，林凡。“

“理由：他能讓熊的孩子，在Farm里復活。“

-【檢測到秘境管理者權限移交】-

-【警告：該操作不可逆】-

-【宿主是否接受？】-

林凡已經走到塔底，他仰頭，對著塔頂的陳丹生，也對著系統，大喊：

“不接受！“

“老子要當Farm主，不當守墓人！“

“墓是死的，Farm是活的！“

“老子要活的，不要死的！“

-【...】-

-【...】-

-【...】-

系統沉默了三秒，然后刷出一行字：

-【恭喜宿主，勘破Farm真諦】-

-【本源親和度 10%，當前93%】-

-【Farm等級：普通Lv.3→Lv.4】-

-【新功能解鎖：生命共鳴（殘缺）】-

-【提示：可感應Farm內所有生命體的“遺憾“】-

林凡愣了。他感知到的第一個遺憾，來自塔頂的陳丹生。

遺憾是：【沒能回家，給母親上墳】

而第二個遺憾，來自冰原上的霜甲熊。

遺憾是：【沒能讓孩子，看一眼春天】

林凡深吸一口氣，對著冰原大喊：

“熊姐！“

“我能讓你孩子看見春天！“

“我家的春天！“

-【檢測到靈獸契約請求】-

-【霜甲熊·母愛形態】-

-【契約成功率：99%】-

-【失敗懲罰：熊會瘋，您會死】-

林凡沒管懲罰，他大步走向冰原。

身后，陳丹生從塔頂一躍而下，保溫杯里的三昧真火化作一條火龍，為他開路。

再后面，小丹用半截身子滾下石階，齒輪腦袋“咔咔“地喊，像在加油。

而林凡的院子里，那株靈絡樹幼苗，突然開花了。

銀白色的花，只有一朵。

花蕊里，坐著個拇指大的熊崽虛影。

-【Farm奇跡：生命孕育】-

-【消耗：霜甲熊內丹 本源親和度 陳丹生的三昧真火 小丹的齒輪之心】-

-【產出：？？？】-

林凡走到冰原上，霜甲熊抬起頭，看著他，看著他身后那條火龍，看著滾過來的半截丹傀。

最后，它看著林凡懷里，那朵銀白色的花。

熊眼里，流下了冰做的淚。

“成交。“林凡說。

“我用我的Farm，換你的孩子。“

“你用你的命，守我的門。“

霜甲熊伸出熊掌，輕輕碰了碰那朵花。

花蕊里的熊崽虛影，睜開了眼。

-【契約完成】-

-【Farm靈獸 1：霜甲熊（母愛形態）】-

-【忠誠度：100（鎖定）】-

-【備注：母與子，永不背叛】-

冰原開始融化。

墳包裂開，棺槨升起。

《神農丹經》下卷，緩緩飛到林凡手中。

而西裝女的電話，第三次打來。

這次，她只說了一句話：

“林凡，京城林家，要見你。“

“關于你爺爺，沒還完的那筆債。“

-【主線任務更新：還清債務】-

-【當前債務：20萬（銀行） 3000萬（林家）】-

-【建議：先把掌門墓里的陪葬品賣了】-

林凡捏著丹經下卷，看著懷里那朵藏著熊崽的花，又看著身邊站著的陳丹生、霜甲熊、小丹。

他突然笑了。

“祖宗，“他問，“我爺爺當年欠了多少錢？“

-【3個億】-

“我還。“

-【提示：您當前資產：-3000萬】-

“沒事，“林凡把丹經拍在陳丹生懷里，“這不是有陳哥嘛。“

“陳哥，您守了三十年墓，應該知道哪兒有值錢玩意兒吧？“

陳丹生看著這個剛認識半小時就敢叫他“陳哥“的年輕人，又看著那本自己守了三十年的丹經，最后看著那頭霜甲熊——此刻正溫柔地用舌頭舔舐花朵。

他嘆了口氣，認命般地從保溫杯里倒出張羊皮卷。

“藏寶圖，“他說，“掌門墓真正的陪葬品，在里面。“

“但有個問題。“

“什么問題？“

“圖是殘缺的，“陳丹生指著右上角，“缺的那塊，在你西裝女姐姐手里。“

“她真正的身份，是林家派來收債的。“

“收的不是錢，是命。“

“您的命，林先生。“

林凡看著那張殘缺的藏寶圖，又看了看懷里的小熊花。

他忽然問：“陳哥，您母親...葬在哪兒？“

陳丹生一愣，眼眶紅了：“就在塔下。“

“行，“林凡把藏寶圖收進儲物袋，“那咱們第一站，先去給您母親上墳。“

“順便，“他笑得像個土匪，“把藏寶圖缺的那塊，從西裝女手里'借'過來。“

“用什么借？“

林凡舉起小丹的齒輪手臂，又拍了拍霜甲熊的肩膀：

“用Farm的'誠意'借。“

-【主線任務更新：幫陳丹生回家探親】-

-【支線任務：從債主手里搶藏寶圖】-

-【隱藏任務：讓熊的孩子，在Farm里出生】-

-【當前時間：還剩2天11小時】-

-【特別提醒：街道辦大媽的挖掘機，還在廢土里】-

-【大媽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林凡轉身，帶著他的Farm大軍——一個守墓人，一頭母愛熊，半截丹傀，一朵熊花——浩浩蕩蕩地走向塔下墳地。

而西裝女，此刻正站在京城林家的祠堂里，對著一塊牌位上香。

牌位上寫著：【林懷仁之子，林遠山之靈位】

林遠山，是林凡的父親。

-【劇情反轉：您爹沒跑，他死了】-

-【死亡原因：替您爺爺，還了3000萬的債】-

-【債主：林家本家】-

-【還債方式：命】-

林凡的腳步突然停住。

他回頭，看向陳丹生：“我爹...是怎么死的？“

陳丹生沉默了很久，最后說：

“您爺爺當年從秘境里帶出來的，不只是井。“

“還有一把鑰匙。“

“打開林家寶庫的鑰匙。“

“您爹為了保住鑰匙，把命給了林家。“

“林家現在找您，是要鑰匙，還是要命？“

林凡沒說話，他只是把儲物袋里的老伙計鋤頭拿了出來。

鋤頭斷口處，那截新長出的玉質木柄，在陽光下泛著光。

光里，有字。

-【林遠山贈】-

那是他爹，留給他的最后一件東西。

-【本源裝備·成長型】-

-【已綁定血脈：林家】-

-【隱藏功能：可斬斷一切與林家的因果】-

林凡握著鋤頭，對著空氣，對著廢土，對著京城的方向，一字一句：

“林家的債，我還。“

“但命，不還不欠不講價。“

“要鑰匙，讓他們自己來廢土拿。“

“我在這兒等。“

-【本源親和度 5%，當前98%】-

-【警告：您正在挑釁本位面最大修仙家族】-

-【建議：快跑】-

林凡沒跑，他把鋤頭往肩上一扛，帶著他的Farm大軍，繼續走向塔下墳地。

那里，葬著陳丹生的母親。

也埋著，打開林家寶庫的最后一塊拼圖。

-倒計時：2天10小時55分-

-西裝女的香，燒到了一半。-

-林凡的鋤頭，已經舉過了頭頂。-

-而塔下，那座無名墳包，突然裂開了。-

-墳里，伸出一只手。-

-手里，握著半塊玉佩。-

-和陳丹生手里那塊，嚴絲合縫。--【劇情暴擊：陳丹生的母親，是林家的逃妾】-

-【那塊玉佩，是林家寶庫的鑰匙】-

-【而鑰匙本身，就是一個人】-

林凡看著那只手，看著手里那塊玉佩，看著陳丹生慘白的臉。

他忽然想起老爺子臨終前最后一句話：

“井里有東西，別賣，那是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