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撐著他狂奔的那股清涼氣兒,這會兒散得比退潮還快。
林夜只覺兩條腿灌了鉛,抬一下都像是要把肌肉撕裂。
肺葉子成了破風箱,每一次吸氣都裹著沼澤里特有的腐臭味兒和毒氣,
灼燒感順著嗓子直往骨頭縫里鉆。
視線被墨綠色的瘴氣攪得七扭八歪,腳下的泥沼也像是在打轉。
“該死……”
林夜從牙縫里擠出倆字,硬撐著沒倒下。
【輕身術·爆種】一刻鐘的時限一到,強行催谷潛能的后遺癥就找上門了。
靈力耗了個干凈,那股子虛軟勁兒跟發大水似的,差點把他整個兒淹沒。
之前被壓下去的毒素也趁機抬頭,四肢百骸里像是爬滿了小蟲子,
又麻又癢又疼,那滋味兒,簡直深入骨髓。
他扶著根半陷在泥里的枯木頭,咳得撕心裂肺,
咳出來的痰帶著嚇人的墨綠色,還隱隱摻著血絲。
得趕緊找東西緩解毒性,不然不等墨塵遠追上來,自己先在這兒交代了。
林夜甩了甩昏沉的腦袋,強打精神,警惕地打量四周。
這片沼澤深處,比他之前經過的地方還要邪門。
頭頂的天早就被濃得化不開的墨綠色瘴氣蓋死了,四下里一片昏沉,不見天日。
空氣里的毒氣濃得都快成了實質,
吸一口就堵得胸口發悶,靈力在經脈里轉著都費勁。
腳下的泥地又黏又滑,走一步陷一步,拔出來時“咕嘰咕嘰”的,聽得人牙酸。
眼睛能看到的,除了偶爾冒出水面的枯木樁子,就是無邊無際的墨綠色沼澤。
那些木樁子上,要么纏著幽幽發光的藤蔓,
要么開著些顏色妖異、形狀扭曲的花兒,散發著或濃或淡的怪香,
天知道背后藏著什么要命的玩意兒。
林夜深一腳淺一腳地挪著,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他得時刻盯著腳下,那些看著平靜的水面下,
指不定就是能把人瞬間吞掉的深坑。
剛才爆種狀態下,憑著反應快、速度快,還能不管不顧地往前沖,
現在,他就是個靈力枯竭、身中劇毒的半殘之人。
突然,腳下一緊,像是有什么東西纏上了腳踝,使勁往下拽。
林夜心里一凜,低頭看去——水下幾根墨綠色的藤蔓正悄沒聲息地往上纏,
表面還帶著細密的倒刺,剛碰到皮膚就傳來針扎似的刺痛和一絲麻痹感。
“滾開!”
林夜低喝一聲,卯足勁兒抬腳猛甩,另一只手抽出腰間短劍。
那劍是他從亂葬崗哪個倒霉蛋身上撿來的劣質法器,聊勝于無。
此刻也顧不上心疼靈力,勉強灌了一絲進去,朝著藤蔓斬去。
“嗤啦!”
一劍下去,只在藤蔓上留下道淺淺的白印子。
那藤蔓跟活物似的,不僅沒斷,反而纏得更緊了。
水下還傳來細微的攪動聲,更多藤蔓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林夜心一沉。
這鬼東西韌性十足,還帶麻痹效果!
他不敢戀戰,當機立斷,放棄砍斷藤蔓的念頭,猛地矮身,
抓住旁邊一根稍微粗點的枯木,借著拉力,
硬生生把纏著藤蔓的腳踝從泥里拔了出來!
連帶扯斷了幾根藤蔓,不少倒刺卻留在了肉里,麻癢刺痛感瞬間就上來了。
他不敢停留,拖著受傷的腳踝,一瘸一拐地趕緊離開,
總覺得背后水下有雙眼睛在盯著他。
“媽的,這鬼地方……”
林夜喘著粗氣,額頭冒汗,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
“真是步步驚心,連棵草都想弄死我。”
剛走出沒幾步,頭頂突然傳來“嗡嗡”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林夜猛地抬頭,就見一大片黑壓壓的東西從瘴氣深處俯沖下來!
體型跟拳頭差不多,像是放大了無數倍的蚊子,口器又細又尖,
閃著幽藍的光,一看就帶劇毒。
“是黑蚊潮!”
林夜頭皮發麻。
這玩意兒單個不算啥,
但一群蜂擁而上,他現在這狀態,絕對得被吸成干尸!
他想也不想,轉身就往旁邊一處瘴氣更濃、光線更暗的地方沖。
通常這種地方,要么沒什么活物;
要么就有更厲害的主兒盤踞著;
讓這些小東西不敢靠近。
果然,那群毒蚊子見他沖進濃瘴里,盤旋了幾圈,
發出幾聲不甘心的嗡鳴,到底沒敢跟進來。
林夜靠在一棵散發著腐臭味的大樹干上,又開始大口喘氣。
這片刻功夫,就經歷了兩次生死關,體力心神都耗得厲害。
就在這時,身后不遠處的沼澤里,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
像是有大家伙在移動,還帶著粗重的呼吸聲和泥水翻涌的動靜。
林夜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望過去。
只見他剛才逃出來的方向,一片渾濁的泥水跟開了鍋似的翻滾,
一個巨大的、布滿疙瘩和粘液的墨綠色頭顱緩緩抬了起來——足有磨盤那么大!
兩只渾濁的大眼睛死死盯著他藏身的這片瘴氣區域,
一張布滿利齒的大嘴張開,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腥臭味隔著老遠都能聞到。
巨型毒蛙!
剛才那陣騷動,竟然驚動了這么個大家伙!
林夜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大氣不敢出,緩緩縮回身體,
只求這大家伙只是發發脾氣,別沖進來。
他可沒力氣再跟這種級別的怪物周旋了。
好在,那巨蛙似乎對這片濃瘴也有些忌憚,咆哮了幾聲,
攪動了半天泥水,最終還是緩緩沉回了沼澤里,只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
林夜這才松了口氣,后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然而,這口氣還沒喘勻,一個如同跗骨之蛆的聲音,
又從沼澤深處傳了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像催命的鐘擺,在死寂而危險的沼澤里回蕩:
“小畜生!
別躲了!
老夫知道你就在前面!
這片沼澤就是你的墳墓,你逃不掉的!”
墨塵遠!
林夜身體瞬間僵住,臉上剛放松的表情又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絕望和滔天的憤怒。他猛地攥緊拳頭,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都沒感覺疼。
“靠!”
林夜在心里把對方祖上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這墨老狗,還真是屬狗皮膏藥的,這么能粘?
這鬼地方他都能追這么緊!”
他能想象出墨塵遠此刻的樣子——就算被沼澤折騰得灰頭土臉,
甚至也遇到了些麻煩,但憑著金丹修士的實力,這些顯然還攔不住他。
他就像一頭嗅覺敏銳、耐力驚人的惡犬,
死死咬著自己這條獵物,怎么都不肯松口!
林夜甚至能感覺到,那屬于金丹修士的強大氣息,
正穿過層層瘴氣和泥濘,一點點地逼近。剛才為了躲避毒蚊子和巨蛙,
他浪費了不少時間,距離正被迅速拉近。
他不敢再停留,顧不上處理腳踝上的傷口和體內翻涌的毒素,
咬著牙,拖著沉重的身軀再次邁開了腳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刀子割肉般的疼痛。
靈力徹底耗干了,丹田空空如也,護體的靈力也散得沒影了。
皮膚暴露在瘴氣里,已經開始起細密的紅疹,癢得鉆心。
視線越來越模糊,腳步也越來越虛浮,好幾次都差點栽進泥潭里。
身后,墨塵遠的怒吼聲越來越近,甚至能隱約聽到他踩踏泥水的聲音。
“小畜生,放棄抵抗吧!
老夫可以給你個痛快!”
“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未完的心愿,
難道甘心死在這種地方,尸骨無存嗎?”
墨塵遠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開始嘗試攻心。
林夜充耳不聞,或者說,他已經沒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這些。
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跑!
活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跑多久,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或許是更深的沼澤,
更強大的怪物,或許……
就是墨塵遠的追殺。
但他不能停下。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這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支撐著他在這片殺機四伏的毒沼中。
如同風中殘燭般,艱難而頑強地向前挪動。
而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追兵,依舊在身后緊追不舍。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之近。
那金丹修士的威壓,已經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