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淤泥裹著林夜,幾乎是把他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剛才還靠著【息壤珠】偽裝得好好的,此刻那土黃色的光暈一褪,
與大地相連的厚重感就像潮水似的抽走了,只在丹田深處留下一絲微弱卻真實的聯系,像顆冬眠的種子。
“噗通。”
他再也撐不住,軟倒在泥地里,濺起一蓬渾濁的泥水。
破爛的衣衫早被浸透,冰冷刺骨。
他卻渾不在意,只是張大了嘴巴,像條離水的魚,貪婪地喘著氣。
沼澤里的空氣,依舊是那股子腐臭混著腥甜,還帶著毒瘴的微苦,
正常人聞了能吐出來,此刻灌進林夜肺里,卻帶著劫后余生的“甜意”。
那是活著的味道,哪怕帶著毒瘴的微苦,也讓他心悸。
肺里像有團火在燒,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火燒火燎的疼。
胸腔劇烈起伏,心臟擂鼓似的跳,恨不能蹦出嗓子眼。
剛才在墨塵遠眼皮子底下裝死的那短短一炷香,精神繃到了極致,比跑了百里路還累。
渾身骨頭像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著酸痛。
靈力枯竭的空虛感爬滿四肢百骸,連抬根手指頭都費勁。
眼前還有點模糊,耳朵里嗡嗡作響,這是剛才太緊張留下的后遺癥。
他就那么趴著,任由冰冷的泥水裹著,帶走身上的熱氣,也帶走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一炷香,也許更久,心跳才慢慢平復下來,
四肢的酸痛也麻木了些,意識才總算從混沌里慢慢鉆出來,一點點清明起來。
林夜緩緩轉動眼珠,打量四周。
還是這片陰森死寂的沼澤,灰沉沉的天壓得很低,毒瘴像紗一樣飄著,看不遠。
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泥潭,周圍是些奇形怪狀、散發著毒氣的沼生植物,
偶爾傳來幾聲毒蟲嘶鳴,或是遠處隱約的巨獸咆哮。
地方沒變,心境卻天翻地覆。
先前只顧著逃命,只覺得這里是絕地,是個吃人的陷阱。
這會兒冷靜下來,林夜忽然琢磨著,這片危機四伏的沼澤,怕不只是有危險吧?
他內視己身。
丹田氣海,靈力稀薄得可憐,就像快干涸的小池塘,只剩幾縷微弱的氣流在慢慢轉。
經脈里,好幾處傳來針扎似的刺痛,那是【輕身術·爆種】和長時間超負荷運轉靈力落下的暗傷。
目光很快落到丹田深處那顆不起眼的小珠子上——【息壤珠(殘缺)】。
雖說不完整,但此刻正散發著微弱而沉穩的土黃色光暈,和他心神隱隱相連。
林夜能感覺到,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再次引動它的力量,融入大地,隱匿身形。
那種與環境融為一體的感覺,奇妙又安心。
“好東西……”
林夜心里暗道。
這次能活下來,【息壤珠】絕對是頭功。
沒有它這逆天的隱匿,自己早成了墨塵遠掌下的肉泥。
還有腦海里關于【縮骨功(入門)】的信息流。
雖說只是入門,但剛才那一瞬間的體型變化和骨骼調整,已經夠逆天了。
要是能練精深了,再配合【息壤珠】,保命能力絕對能再上一個大臺階。
【輕身術·爆種】也是張底牌,代價雖大,后遺癥也不輕,
但那瞬間爆發的速度,是絕境逃生的依仗。
林夜默默梳理著這次生死危機里撈到的好處。
每一樣,都是拿命換來的保命符。
瀕死的代價,換來了足以改變命運的機緣。
“還是太弱了……”
他低聲自語,語氣里滿是苦澀和不甘。
要是有能跟墨塵遠掰掰手腕的實力,何至于這么狼狽?
何至于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被追殺,好幾次都差點把命丟了?
墨塵遠!
這個名字像根毒刺,狠狠扎進林夜心里,又疼又屈辱。
他想起那張猙獰的臉,那充滿怨毒的詛咒,那必殺的一掌,
還有最后那句“天涯海角,老夫必取你狗命”的狠話。
一股冰冷的火氣,從心底悄然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是恐懼,是憤怒,是不甘,是刻骨銘心的恨!
林夜緩緩抬起頭,望向墨塵遠消失的方向。
那里只有彌漫的毒瘴和模糊的沼地輪廓,他的眼神卻異常銳利,
仿佛能穿透這些阻礙,看到那老家伙離去的背影。
手猛地攥緊,深深插進冰冷的淤泥里,指甲縫里塞滿了黑泥。
他毫不在意,一字一頓,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墨塵遠……
今日之辱,今日之追殺,我林夜,記下了。
你等著。
他日我若不死,定要你……百倍奉還!”
聲音不高,卻像金石交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和瘋狂的執念,
在寂靜的沼澤里回蕩,驚起遠處幾只歇在毒草上的飛蟲。
這一刻,林夜眼里再沒了之前的慌亂和恐懼,只剩下冰冷的、燃著復仇火焰的堅定。
這次的經歷像把淬火的錘子,把他的意志錘煉得更加堅韌,
也讓他心里的目標無比清晰——變強,然后復仇!
深吸一口氣,他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激蕩的情緒。
現在不是沉溺在仇恨里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恢復實力,在這片危機四伏的沼澤里活下去。
墨塵遠雖然暫時退走了,但林夜毫不懷疑那老家伙的決心。
只要自己還活著,他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必須盡快提升實力,做好萬全準備。
想到這,林夜的目光開始仔細打量這片無名沼澤。
之前一門心思逃命,只覺得這里是絕地,是死亡陷阱。
此刻冷靜下來,他忽然意識到,這片危機四伏的沼澤,或許不只有危險。
越險惡的地方,往往越容易藏著好東西。
他想起沼澤邊緣看到的奇異發光植物,想起逃亡中隱約聞到的、
不同于腐臭的淡淡異香,想起遠處偶爾傳來的、讓人心里發毛的巨獸咆哮。
這里是絕境,也可能……藏著機緣!
稀有藥材?天材地寶?甚至是上古遺跡?
林夜眼神重新亮了起來,掙扎著,用盡全力從冰冷的泥地里坐直了些。
身體依舊虛弱,靈力依舊枯竭,但腰桿挺得筆直。
他運轉體內僅存的幾縷微弱靈力,按功法路線緩慢修復受損的經脈,
同時留意著周圍的環境,尋找可能的水源和藥材。
沼澤地面濕滑松軟,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他必須時刻警惕腳下的陷坑和潛藏的毒物。
但林夜的眼神越來越亮,腳步也越來越堅定。
目光掃過一株散發著微弱熒光的小草,那好像是“幽熒草”,一種低級靈藥,有靜心安神的效果。
耳朵捕捉到遠處傳來的潺潺水聲,或許是地下暗河的出口?
鼻子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氣味很奇特,不像普通植物,倒像是某種珍稀的菌類。
這片危機四伏的沼澤,在他眼里漸漸展現出了另一面——一個充滿未知與機遇的“新地方”。
林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卻又堅定的笑。
“墨塵遠,你以為把我逼進絕地就萬事大吉了?
你錯了。
這里,將是我林夜的起點。
等著我……我會活著出去。
到那時,便是你我……清算之時!”
他握緊拳頭,不再猶豫,深一腳淺一腳,朝著沼澤更深處走去。
灰暗的天空下,少年單薄卻挺拔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彌漫的毒瘴和茂密的沼生植物中。
一場新的冒險,在這片危機與機緣并存的沼澤深處,悄然拉開了序幕。
復仇的種子已經深深埋下,只等著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