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里那空氣,悶得跟漿糊似的。
林夜好不容易從無邊劇痛和黑暗里扒拉出一絲清醒,
還沒顧上細品升級后的噬魂魔戒帶來的那點微弱安全感,
一股子發自心底的寒氣,就跟毒蛇似的纏了上來。
不是凍的,是給“盯”的。
他甚至沒看清那老家伙怎么挪過來的。
眼前那片陰影好像自己活了,緩緩“淌”到他跟前。
嗖!嗖!嗖!
三道灰影,快得嚇人,直沖他射來!
林夜瞳孔猛地一縮,想躲?
身子沉得像灌了鉛,眼皮都掀不利索。
經脈寸斷的疼、丹田空得發慌的虛、還有靈魂被灼燒的混沌,讓他連調動一絲靈氣都是做夢。
“嗤…嗤…嗤…”
輕得幾乎聽不見的三聲。
心口、丹田、眉心,三處要害像被針狠狠扎了,接著一股冰得刺骨的怪力猛地灌了進來!
這股力量霸道又邪門,沒再傷他,反倒像個冰做的殼子,
硬生生把他惡化的傷勢給“凍”住了——斷裂的經脈不滲血了、
錯位的內臟被某種力量強行“摁”住、那點快熄的心火,也給這股寒氣裹著,茍延殘喘。
代價就是,他整個人徹底僵了,跟被無數看不見的鎖鏈捆得結結實實,眼珠子想轉一下都費老大勁。
恐懼,順著脊梁骨往上爬。
他終于看清了來人——一個干瘦老頭,感覺一陣風就能吹散架。
身上套了件臟得看不出原色的灰袍子,臉上爬滿蛛網似的青黑紋路,活像老樹皮裂開了。
最要命的是他那雙手,枯瘦得像雞爪子,指節凸起,
皮膚泛著病懨懨的青灰色,指甲縫里黑黢黢的污垢看著就瘆人。
現在,這雙“雞爪”的主人正耷拉著眼皮,居高臨下地瞅著他,
嘴角一咧,露出幾顆焦黃稀疏的牙,聲音沙啞得像砂紙在磨石頭:
“醒了?”
林夜意識被那聲音震得一顫,本就迷糊的腦子更亂了。
他死命咬緊牙關,全靠心里那點“不能死”的念頭撐著,勉強維持著一線清明。
“老夫藥塵。”
老頭壓根不關心他聽沒聽見,自顧自說開了。
那雙渾濁又銳利得嚇人的眼睛,
像解剖刀似的在他殘破的身體和胸口那塊發著微光的噬魂魔戒上來回刮。
“毒醫。”
毒醫!
這兩個字砸下來,林夜心直往下沉。
在修仙界,“毒醫”這名號,基本就跟“邪門”、“狠毒”、“不把人命當回事”劃等號。他們懂藥?
懂,但更擅長玩毒。
救人可能是副業,玩弄性命、煉制奇毒才是老本行。
“救你?”
藥塵那張枯樹皮似的臉又咧開了,笑得讓人頭皮發麻。
“容易。”
他話頭一轉,語氣里的輕蔑跟冰渣子似的:
“代價嘛……你現在這條爛命,可不值幾個錢。”
心像被一只冰手攥緊了。
林夜明白,這老毒物出手穩住他傷勢,絕不是什么好心,肯定有圖謀。
他現在就是砧板上的死魚,連討價還價的資格都沒有。
但他不能認命!
林夜艱難地轉動眼珠,對上藥塵那雙冰窟窿似的眼睛,
豁出全身力氣,從快冒煙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前……前輩……要……什么?”
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每說一個字都扯著撕裂的肺,疼得他眼前發黑。
可他的眼神卻異常硬氣,沒有裝可憐,只有絕境里找活路的冷靜和審視。
他眼角余光掃到藥塵身后不遠處的藥渣灰燼、石壁上那串透著邪氣的人骨風鈴,
更注意到藥塵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在打量一件“實驗材料”。
這人,極度危險!
藥塵似乎有點意外林夜的反應,渾濁的眼珠里一絲訝異飛快閃過,隨即被更深的玩味取代。
他伸出那枯柴般的手指,點了點林夜的胸口:
“先天禁忌體,再配上這么個有點門道的噬魂魔戒……”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地盤算。
“墨塵遠那條老狗,倒是給老夫送了個‘好貨’上門。”
墨塵遠?
林夜心頭一跳。
這是追殺他的幕后黑手!
藥塵認識他?
這里面還有牽扯?
沒等他想明白,藥塵已經慢悠悠從懷里掏出個黑漆漆的小瓷瓶,
隨手一丟,“咚”一聲砸在林夜面前的泥地上。
“喏,【腐骨續命散】。”
藥塵的聲音又冷了回去。
“吃了它,能給你吊三天命。
這三天里,你得向老夫證明你還有點‘用處’。”
林夜的目光落在那黑瓶上。
瓶身光禿禿的,沒半點標記,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飄出來,光聞著就讓他胃里翻江倒海。
腐骨續命散……聽聽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路數。
“證明……什么?”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但比剛才清楚了些。
藥塵抬手指了指石縫外那片被墨綠帶血絲的瘴氣籠罩的山谷深處,
語氣平淡地說出了一個讓林夜渾身冰涼的地名和任務:
“瞧見谷里那片紅霧翻騰的地兒沒?
那叫血瘴潭。
潭子邊上,長著幾株【血爪蘭】。”
“去,給老夫采一株回來。”
血瘴潭?
血爪蘭?
林夜的心徹底沉到了冰窟窿底。
光聽名字就知道那是九死一生的絕地!
就他現在這半殘廢的樣兒,別說深入毒瘴谷,怕是連這石縫都爬不出去!
這哪是交易?
分明是明晃晃地讓他去送死!
看他這條“爛命”到底能不能榨出點油水來!
藥塵像是能看透他在想什么,懶洋洋地往冰冷的石壁上一靠,
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下巴上摩挲,語氣帶著點貓逗老鼠的戲謔:
“怎么?怕了?”
“怕了也行。”
他指了指林夜心口。
“老夫現在就把那縷‘鎖心毒’撤了。
半個時辰內,你經脈寸斷,心脈衰竭,死得透透的。
滋味可不好受,不過……快得很。”
威脅!
**裸的威脅!
林夜的身體因為憤怒和絕望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
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恨自己這么弱!
要是還有煉氣七層的修為,要是沒被墨塵遠追殺,要是沒落到這般田地……
可這世上,沒有“要是”。
擺在眼前的,就兩條路:
要么,吞下藥塵給的“腐骨續命散”,去闖那九死一生的血瘴潭,或許還有一絲活路;
要么,就現在、立刻、馬上,在這鬼地方疼死過去。
“不能死!”
這個念頭在林夜腦子里燒得滾燙!
爹娘的仇沒報,墨塵遠的追殺沒解,他的修仙之路……絕不能斷在這兒!
林夜狠狠吸了口氣,壓下翻騰的血氣和心里的屈辱,
再次對上藥塵那雙冰窟窿眼,一字一頓,吐出幾個字:
“血瘴潭……晚輩……去。”
聲音還是啞的,卻帶著股豁出去的狠勁兒。
藥塵臉上的笑容深了點,卻沒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滿意:
“不錯。識相。”
他頓了頓,補充道:
“記住,就三天。
三天后見不到血爪蘭,你就等著讓潭子里的東西把你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吧。”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黑瓶,屈指一彈。
那陶瓶像長了眼,穩穩飛到林夜面前,懸浮在半空。
瓶塞“啵”地一聲自己彈開,一股濃烈的腥臭味瞬間彌漫開,
里面是一粒黑黢黢、大小形狀活像老鼠屎的藥丸。
“吃了它。”
藥塵的聲音如同鬼魅低吟。
“這‘好東西’,可是拿無數白骨怨魂熬出來的,味兒……包你滿意。”
林夜盯著那幾顆散發不祥氣息的藥丸,又看看藥塵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
他知道,這不止是續命丹,更是一道枷鎖,把他死死鎖在藥塵的手心里。
吃下去,他的命,就暫時捏在這個老毒物指尖了。
但他沒得選!
林夜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