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的晨霧像化不開的愁緒,黏膩地纏繞在山間。山門處的白玉石階被霜氣浸潤,踩上去咯吱作響,那聲音細(xì)碎而刺耳,像是在嘲諷著階前那個單薄的身影。
劉遠(yuǎn)背著那個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行囊,站在“青嵐宗”三個鎏金大字的牌匾下,后背挺得筆直,仿佛要憑借這一點倔強(qiáng),對抗整個世界的不公。行囊?guī)ё右呀?jīng)磨出了毛邊,邊角處甚至有幾處縫補(bǔ)的痕跡,那是他三年來一針一線自己縫的。里面只有三樣?xùn)|西:三件打了補(bǔ)丁的粗布衣衫,是他剛?cè)胱跁r宗門發(fā)放的,如今早已洗得褪色;一本翻爛的《納元訣》竹簡,竹片邊緣被摩挲得光滑,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他的注解,有些地方還用木炭畫了簡陋的運(yùn)氣路線圖;還有張管事昨晚趁著夜色塞給他的十兩碎銀和一小袋麥餅——那是他在這座宗門三年,除了一身疲憊與屈辱外,唯一能帶走的溫暖。
“劉遠(yuǎn)?!?/p>
一聲輕喚,打破了晨霧中的沉寂。李慕然長老就站在他面前,依舊是那身洗得發(fā)白的灰袍,袖口邊緣甚至有些磨損,可往日里那份收留他時的溫和,此刻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看不到一絲波瀾。
劉遠(yuǎn)的心臟猛地一縮,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著李慕然,喉嚨滾動了幾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失語。
“你入門三年,未能引氣入體,終究與仙道無緣?!遍L老的聲音不高,語速平穩(wěn),可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精準(zhǔn)地敲在劉遠(yuǎn)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一點點敲碎他三年來堅守的最后一點希冀,“三日后便是宗門大比,各峰長老昨日議事,一致決議,逐你出宗。望你下山之后,好自為之?!?/p>
“師父!”
劉遠(yuǎn)猛地開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眼底瞬間布滿了血絲。他往前邁了半步,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給弟子一點時間,就一個月!不,就半個月!宗門大比的預(yù)選賽,弟子想試試!哪怕只是站在賽場上,輸了也心甘情愿!”
他知道這近乎奢望。青嵐宗立宗五百余年,從未有過無靈根的弟子能通過宗門大比的預(yù)選賽??伤€是忍不住開口,三年來所受的所有羞辱、熬過的所有不眠之夜、支撐他走下來的,就是這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他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趕走,像丟棄一件垃圾一樣被掃地出門。哪怕輸,也要輸?shù)妹髅靼装祝惨谫悎錾献C明自己并非一無是處,而不是連上場的資格都沒有。
李慕然長老的眉頭微微蹙起,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懇求打亂了平靜,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盁o用之功,何必再做?”他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悲憫,又像是純粹的淡漠,“無靈根者引氣,本就是逆天而行。你三年都未能成功,難道還指望這半個月能有奇跡?仙道之路,講究一個緣法,強(qiáng)求不得?!?/p>
“弟子……”劉遠(yuǎn)還想辯解,還想訴說自己這三年來的努力,還想告訴他,自己哪怕深夜不眠,也在背誦《納元訣》,哪怕手指被藥草汁液腐蝕得潰爛,也從未懈怠過藥園的工作??伤脑掃€沒說出口,就被一道尖利的聲音打斷。
“哼,不知死活的廢物!”
王長老不知何時也出現(xiàn)在了山門處,一身朱紅色的長老袍襯得他面色越發(fā)陰鷙。他身后跟著趙昊和林清雪,兩人皆是一身光鮮的內(nèi)門弟子服飾,與劉遠(yuǎn)的粗布衣衫形成了刺眼的對比。王長老臉上滿是譏諷,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劉遠(yuǎn)的身體,“李師兄,你也別跟他廢話了。這種無靈根的雜役,留在宗門只會玷污了青嵐宗的名聲!三日后就是宗門大比,若是讓其他宗門的人知道我們青嵐宗還有這樣的廢物,豈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趙昊上前一步,雙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囂張的笑容。他是李慕然長老座下天賦最好的弟子,引氣入體僅用了三個月,如今已是煉氣三層的修為,在年輕一輩中算得上佼佼者。他看向劉遠(yuǎn)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劉遠(yuǎn),識相的就趕緊滾!別在這里耽誤師父和王長老的時間!你以為你是誰?也配參加宗門大比?就算讓你去了,也只是被我一根手指捏死的份!到時候丟的,可是我們青嵐宗的臉!”
他的聲音不大,卻故意傳遍了整個山門前,讓那些早起路過的外門弟子和雜役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林清雪站在一旁,依舊是那副清冷絕美的模樣,一襲白裙纖塵不染,如同月下仙子。只是她看向劉遠(yuǎn)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憐憫,反而多了幾分如釋重負(fù)的冷漠,仿佛劉遠(yuǎn)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累贅?!皠⑦h(yuǎn),師父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三年來,宗門給你提供了住處和食物,你卻毫無建樹。被逐出師門,也是情理之中。你還是早點下山,找個凡人村落安穩(wěn)度日吧,修仙之路,本就不是你能走的?!?/p>
“安穩(wěn)度日?”
劉遠(yuǎn)猛地看向林清雪,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怒,還有一絲被背叛的痛楚。他記得,剛?cè)胱跁r,自己因為不懂修仙界的規(guī)矩,被其他雜役欺負(fù),是林清雪路過,隨口說了一句“同為宗門弟子,何必相殘”,解了他的圍。那時候的她,在他心中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是他想要努力追趕的目標(biāo)。可如今,她卻說讓他找個凡人村落安穩(wěn)度日?
“師姐,你告訴我,在這蒼莽次大陸,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怎么安穩(wěn)度日?”劉遠(yuǎn)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悲涼,“西邊的黑風(fēng)山脈,妖獸橫行,每年都有無數(shù)凡人村落被血洗;東邊的三不管地帶,邪修盤踞,專門擄掠凡人煉制邪器!你讓我安穩(wěn)度日,這和讓我去死,有什么區(qū)別?”
林清雪的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沒想到這個一直逆來順受、甚至不敢直視她眼睛的無靈根弟子,竟然敢這樣跟她說話。她皺了皺眉,語氣更加冰冷:“那是你的命,與我無關(guān)?!?/p>
“我的命?”劉遠(yuǎn)自嘲地笑了起來,笑聲嘶啞而凄厲,在晨霧中回蕩,帶著無盡的悲涼,“就因為我沒有靈根,我的命就該如此?就該被你們肆意羞辱,被宗門隨意拋棄?三年來,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他猛地轉(zhuǎn)向李慕然長老,眼神中帶著最后一絲懇求,像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塊浮木:“師父,三年前您收留弟子時,說過天道無常,世事難料,或許終有一線生機(jī)。您給了我《納元訣》,讓我看到了希望,讓我覺得哪怕沒有靈根,也未必不能走出一條路來。可現(xiàn)在,您為什么連最后一點機(jī)會都不肯給弟子?就因為我沒有靈根,就因為我無法為宗門帶來利益,所以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一文不值嗎?”
李慕然長老避開了他的目光,看向遠(yuǎn)處繚繞的云霧,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劉遠(yuǎn),不是我不肯給你機(jī)會,而是你真的沒有修仙的緣分。強(qiáng)扭的瓜不甜,繼續(xù)留在宗門,對你對宗門,都沒有好處。宗門資源有限,與其浪費在無望之人身上,不如留給那些有天賦的弟子。”
“沒有好處?”劉遠(yuǎn)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憤怒,“三年來,弟子打理宗門西側(cè)的藥園,從未有過一絲懈??!您可以去問張管事,凝氣草的成活率,弟子負(fù)責(zé)的區(qū)域年年都是最高的,比那些煉氣期的外門弟子打理得還要好;去年紫心蘭爆發(fā)蟲害,是弟子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通宵達(dá)旦尋找驅(qū)蟲之法,才保住了大半的藥草,避免了宗門的損失!弟子沒有浪費宗門一分資源,沒有給宗門惹過一點麻煩,甚至還為宗門做了貢獻(xiàn),為什么到最后,還是要被逐出師門?”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卻依舊擲地有聲,回蕩在清晨的山門前。那些早起路過的外門弟子和雜役們,都停下了腳步,遠(yuǎn)遠(yuǎn)地圍在一旁,眼神復(fù)雜地看著這邊。
有同情,有惋惜,也有麻木和幸災(zāi)樂禍。
其中一個名叫王小六的雜役,和劉遠(yuǎn)一起入宗,兩人都在藥園干活,關(guān)系還算不錯。他看著劉遠(yuǎn)的背影,臉上滿是不忍,想要上前說句公道話,卻被身邊的同伴拉住了。“別去,”同伴壓低聲音,“那是長老們的決定,你一個雜役,摻和進(jìn)去只會引火燒身。劉遠(yuǎn)沒靈根,被趕走是遲早的事,你可別跟著倒霉?!?/p>
王小六抿了抿嘴,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只能在心中為劉遠(yuǎn)嘆息。
外門弟子中,也有不少人曾受過劉遠(yuǎn)的恩惠。比如有個名叫趙青的外門弟子,去年修煉時走火入魔,險些傷及心脈,是劉遠(yuǎn)在藥園發(fā)現(xiàn)了他,用自己省下來的療傷草藥給他敷上,才幫他穩(wěn)住了傷勢。此刻趙青站在人群中,臉上滿是愧疚,卻也不敢上前求情——他只是個煉氣一層的外門弟子,在長老們面前,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王長老被劉遠(yuǎn)說得有些下不來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放肆!”他厲聲喝道,“一個無靈根的雜役,也敢在這里大吵大鬧,質(zhì)疑長老們的決定!宗門收留你三年,給你吃給你住,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若不是李師兄一再求情,你早就該滾下山了!現(xiàn)在給你體面讓你自己走,你還不知好歹,真是給臉不要臉!”
說著,王長老眼中寒光一閃,體內(nèi)煉氣七層的靈力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抬手對著劉遠(yuǎn)一揮。一股無形的氣浪瞬間襲來,如同重錘般砸在劉遠(yuǎn)的胸口。
劉遠(yuǎn)只覺得胸口一悶,喉嚨一甜,像是被巨石撞擊,忍不住后退了幾步,重重地撞在身后的石柱上?!班邸钡囊宦?,一口鮮血從他嘴角溢出,滴落在潔白的石階上,像一朵妖艷而絕望的花。
“王長老!”李慕然長老眉頭一皺,出聲阻止,“不必與他一般見識?!?/p>
王長老冷哼一聲,收回了手,眼神中的狠厲卻未消減:“師兄就是太心軟了。這種廢物,就該好好教訓(xùn)一頓,讓他知道天高地厚,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
劉遠(yuǎn)靠在石柱上,緩緩滑坐下來,他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目光死死地盯著王長老,那眼神中沒有恐懼,只有刻骨的仇恨。隨后,他又緩緩看向李慕然長老,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失望,有痛苦,還有一絲徹底的死心。
他知道,一切都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這位曾經(jīng)給了他希望、讓他在這個陌生世界感受到一絲溫暖的師父,終究還是選擇了宗門的聲譽(yù),選擇了那些有天賦的弟子,選擇了放棄他。
三年的師徒情分,三年的朝夕相處,在“無靈根”這三個字面前,顯得如此脆弱不堪,如此不值一提。
“好,我走?!?/p>
劉遠(yuǎn)的聲音平靜了下來,平靜得讓人心悸,仿佛剛才那個情緒激動、聲嘶力竭的人不是他。他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再次看向李慕然長老,看了一眼趙昊,看了一眼林清雪,最后看了一眼這座他待了三年、付出了所有努力卻最終被拋棄的宗門。
“今日我劉遠(yuǎn)被逐出師門,”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屈的倔強(qiáng),像寒冬中的青松,屹立不倒,“他日若有機(jī)會,我定會回來。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都看看,無靈根者,也能踏破仙途,也能站在巔峰之上!”
這句話,擲地有聲,回蕩在山門前的晨霧中,久久不散。
趙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狂傲而刺耳:“就憑你?一個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廢物,還想踏破仙途?我看你是被王長老打傻了吧!我勸你還是早點下山,找個地方埋了自己,省得在外面丟人現(xiàn)眼!”
林清雪也搖了搖頭,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和憐憫。在她看來,劉遠(yuǎn)的這句話,不過是失敗者的自我安慰,是走投無路后的狂言罷了。無靈根者修仙,無異于癡人說夢,她從未聽說過,也絕不相信會有這樣的奇跡。
李慕然長老的眼神微微一動,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可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消散在晨霧中。他轉(zhuǎn)過身,不再看劉遠(yuǎn),對著王長老和趙昊、林清雪說道:“走吧,宗門大比還有諸多事宜需要籌備?!?/p>
說完,他率先朝著宗門內(nèi)走去,灰袍的背影在晨霧中顯得有些蕭瑟,卻沒有絲毫回頭的意思。
王長老冷哼一聲,對著劉遠(yuǎn)啐了一口,也轉(zhuǎn)身離去。趙昊和林清雪緊隨其后,臨走前,趙昊還特意回頭,對著劉遠(yuǎn)做了一個鬼臉,極盡嘲諷之能事。
劉遠(yuǎn)不再看他們,也不再看那些圍在一旁的外門弟子和雜役。他背起那個洗得發(fā)白的行囊,轉(zhuǎn)身朝著山下走去。他的腳步堅定,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回頭。
他不敢回頭。
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忍不住流下眼淚,就會忍不住放下所有的尊嚴(yán),跪地求饒。他怕自己會舍不得這座雖然給了他屈辱、卻也讓他看到過希望的宗門,舍不得那個曾經(jīng)溫和、如今卻絕情的師父。
山路崎嶇,晨霧依舊沒有散盡,能見度很低。劉遠(yuǎn)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才山門前的場景——王長老的刻薄辱罵,趙昊的囂張嘲諷,林清雪的冷漠不屑,還有師父那近乎絕情的眼神和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
這些畫面,像一根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上,讓他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剛穿越到這個蒼莽次大陸,孤身一人,茫然無措,誤闖青嵐宗山門前時的情景。那時候的他,衣衫襤褸,饑腸轆轆,甚至因為連日奔波,發(fā)著高燒,暈倒在山門外。是李慕然長老路過,將他救醒,問明了他的情況后,不顧其他長老的反對,執(zhí)意將他收留,還給了他一本《納元訣》,讓他留在藥園打雜,閑暇時可以嘗試修煉。
那時的李慕然長老,眼神溫和,語氣親切,給了他在這個陌生世界唯一的溫暖和依靠。他曾以為,自己找到了通往強(qiáng)者的道路,找到了可以信任的人。他曾在無數(shù)個深夜,對著星空發(fā)誓,一定要好好修煉,不辜負(fù)師父的期望,將來成為青嵐宗的驕傲,報答師父的收留之恩。
可現(xiàn)實,卻給了他最沉重的一擊。
無靈根,這三個字,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將他死死地困在了原地。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堅持,都無法邁出那關(guān)鍵的一步。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嘗試引氣入體的場景。那是他入宗后的第一個月,他按照《納元訣》上的記載,盤膝坐在藥園的角落里,嘗試著感受天地間的靈氣。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捕捉到一絲一毫的靈氣,仿佛那些靈氣天生就排斥他。他沒有放棄,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哪怕所有人都嘲笑他,哪怕連雜役都敢對他指手畫腳,他也從未停下過嘗試。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為了尋找一種能輔助引氣的“寒月草”,他獨自一人闖入黑風(fēng)山脈的外圍。那里冰天雪地,妖獸出沒,他差點被一頭煉氣期的雪狼撕碎,最后憑借著在藥園學(xué)到的一些草藥知識,用毒草暫時麻痹了雪狼,才僥幸逃脫??伤业降暮虏荩罱K也沒能幫他引氣入體,只是白白受了一場重傷。
他想起了那些在藥園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給草藥澆水、施肥、除蟲,直到深夜才能休息。夏天,烈日炎炎,他的皮膚被曬得黝黑,手上布滿了傷口;冬天,寒風(fēng)刺骨,他的手指凍得紅腫,卻依舊要堅持打理那些嬌嫩的草藥。可他從未有過一句怨言,因為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夠努力,總有一天能感動上天,能打破無靈根的宿命。
可現(xiàn)在,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話。
不知走了多久,青嵐宗的山門已經(jīng)徹底消失在了晨霧中,再也看不見一絲蹤影。劉遠(yuǎn)停下腳步,靠在一棵老槐樹上,再也支撐不住,緩緩滑坐在地。
他從行囊里拿出那本《納元訣》竹簡,緊緊抱在懷里,像是抱著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滾燙的淚珠砸在冰冷的竹片上,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為什么……為什么我沒有靈根……”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而絕望,帶著無盡的不甘,“我明明已經(jīng)很努力了……我明明沒有放棄……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三年來的委屈、辛苦、羞辱、不甘,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出來。他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無助地痛哭著,哭聲壓抑而悲涼,在寂靜的山林中回蕩,引得幾只飛鳥受驚飛起。
他哭了很久,從清晨一直哭到太陽升起。晨霧漸漸散去,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他的身上,卻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哭到最后,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只剩下喉嚨的干澀和胸口的鈍痛。劉遠(yuǎn)漸漸平靜下來,他擦干臉上的淚痕,眼神變得空洞而麻木,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塑。
他知道,哭是沒有用的。在這個弱肉強(qiáng)食的修仙世界,眼淚換不來同情,換不來尊重,更換不來力量。想要活下去,想要不被人肆意踐踏,只能靠自己。
哪怕被逐出師門,哪怕沒有靈根,哪怕前路布滿荊棘和危險,他也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活下去,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劉遠(yuǎn)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帶著山林特有的清新氣息,也帶著一絲危險的味道。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將《納元訣》竹簡小心翼翼地放回行囊,又從里面拿出一個麥餅,用力咬了一口。麥餅已經(jīng)有些發(fā)硬,卻帶著淡淡的麥香,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溫暖。
他抬頭看了看前方蜿蜒曲折的山路,路的盡頭隱沒在茂密的樹林中,看不到未來的方向。又看了看遠(yuǎn)處連綿起伏的山脈——那里是蒼莽次大陸的腹地,危機(jī)四伏,妖獸橫行,邪修盤踞,卻也可能藏著一線生機(jī),藏著打破宿命的機(jī)緣。
“青嵐宗,李慕然,王長老,趙昊,林清雪……”劉遠(yuǎn)在心中默念著這些名字,每念一個,眼神就堅定一分,一絲刻骨的仇恨和不屈的決心,在他的眼底悄然滋生、蔓延,“今日之辱,他日我必百倍奉還!你們等著,我劉遠(yuǎn)一定會回來的!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都知道,無靈根者,也能逆天改命,也能踏破仙途,也能站在世界的巔峰!”
風(fēng)從山林中吹過,帶著樹葉的沙沙聲,像是在回應(yīng)他的誓言。
劉遠(yuǎn)不再猶豫,也不再回頭。他握緊了拳頭,背起那個洗得發(fā)白的行囊,邁開堅定的腳步,朝著山林深處走去。
陽光灑在他的背影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也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致命的妖獸,是兇殘的邪修,還是意想不到的機(jī)緣。
他只知道,從被逐出師門的這一刻起,他的人生,將徹底改變。而那個潛藏在他靈魂深處,跨越了無數(shù)時空而來的萬界登臨系統(tǒng),也即將在這絕境之中,為他點亮一盞通往巔峰的明燈,開啟一段波瀾壯闊、跨越諸天的傳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