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的話音剛落,那股陰冷的狂風變得更加猛烈。
風中夾雜著尖銳的呼嘯聲,像是無數人臨死前的慘叫,又像是地獄惡鬼的咆哮。那聲音直往人的腦子里鉆,攪得人心神不寧,五臟六腑都像是要被這聲音震碎。
“啊——!”
王海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他抱著頭在地上翻滾,雙目圓睜,瞳孔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
“別過來!別過來!姐!我對不起你!別拉我!都是我的錯!”他語無倫次地嘶吼著,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不斷揮舞手臂,仿佛正在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拖拽。
“幻覺!”秦月心頭一凜。她雖然感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壓力,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但因為有葉知秋的“寧神符”護身,她的神智依舊清醒??绅埵侨绱?,她也覺得周圍的景物開始變得扭曲模糊,那些枯黃的草木,仿佛都變成了一只只伸向他們的鬼手。
“守住心神,別看他的眼睛,也別去看那塊墓碑!”葉知秋的暴喝聲如同一記重錘,砸在秦月耳邊,讓她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
只見葉知秋不退反進,迎著那股陰風,幾步就跨到了墓碑前。他將帆布包往地上一扔,單手迅速從包里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黃色令旗和一支墨斗。
他左手持旗,右手拇指扣住墨斗線,猛地一彈!
“啪!”
一聲脆響,一條沾著朱砂的紅線精準地彈在漆黑的斷魂釘頂部,將其與墓碑連成一線。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敕!”
葉知秋舌尖猛地一咬,一口陽氣最足的精血噴在了那面黃色的令旗上。原本普通的令旗,在沾染了精血的瞬間,仿佛活了過來,旗面無風自動,散發出淡淡的金光。
他手腕一抖,令旗脫手飛出,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那枚斷魂釘旁邊寸許的土地上。
“鎮!”
隨著他最后一個字出口,奇異的景象發生了。
那面小小的令旗,仿佛成了一根定海神針。以它為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金色波紋蕩漾開來。那凄厲的鬼哭狼嚎聲,一碰到這金色波紋,就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到的冰雪,瞬間消弭于無形。
周圍的陰風仿佛遇到了克星,開始瘋狂退散。遮蔽太陽的烏云,也以極快的速度變淡、消失。
幾秒鐘之內,風停了,聲音沒了,溫暖的陽光重新灑滿山坡。
一切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真的只是一場幻覺。
秦月扶著旁邊的一棵樹,大口喘著氣,后背已是一片冰涼。她看向葉知秋,眼神里充滿了震撼。剛才那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完全顛覆了她二十多年來建立的世界觀。
地上的王海也停止了嘶吼,他蜷縮成一團,渾身篩糠般地發抖,口中還喃喃念著“別找我,別找我”。
“把他扶起來。”葉知秋的聲音有些疲憊,顯然剛才那一番施法,對他的消耗也不小。他的嘴唇微微發白。
秦月定了定神,走過去將已經快要虛脫的王海從地上架了起來。
“剛才……那是什么?”她看著葉知秋,忍不住問道。
“是陣法。一個以斷魂釘為陣眼,引動整座山的地脈煞氣布下的‘七煞鎖魂陣’。”葉知秋的臉色無比凝重,“是我大意了。我以為對方只是想害王海一人,沒想到他的胃口這么大。”
“七煞鎖魂陣?”秦月重復著這個陌生的名詞。
“斷魂釘只是引子,是第一‘煞’,為絕戶煞。剩下的六煞,分別對應著這座山的不同方位。你之前看到的萬木朝陰,就是整座山的生機都被這個大陣吸走,化為煞氣的表現?!?/p>
葉知秋指著遠處的村莊,聲音冰冷:“這個陣法一旦徹底成型,引動七煞歸位。不止是王海,整個王家灣,甚至方圓十里之內,都會人畜死絕,變成一片真正的死地。而布陣之人,則可以收取這滔天的怨氣和煞氣,用來煉制極其陰毒的法器,或者提升他自己的邪術修為?!?/p>
秦月倒吸一口涼氣。她本以為這只是一樁牽扯到玄學的謀殺案,卻沒想到背后竟隱藏著如此駭人聽聞的、意圖制造大規模死亡的陰謀。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謀財害命了,這是反人類!”她咬著牙,職業的本能讓她感到無比憤怒。
“現在,我們不能動這枚釘子了。”葉知-秋看著那面鎮住煞氣的令旗,“我剛才只是用‘鎮魂旗’暫時壓住了陣眼,一旦拔釘,整個大陣會瞬間失控,我們三個誰也別想活著下山。”
“那怎么辦?就這么放著?”秦月急道。
“必須破陣。要破此陣,需找到另外六個陣腳,逐一擊破,最后才能起出這枚主釘?!比~知秋沉吟道,“但對方已經察覺,剩下的陣腳必然有更強的守護。我們得回去從長計議,準備更充分的法器。”
就在葉知秋解釋的時候,秦月的目光卻沒有離開現場。她的刑警本能讓她下意識地開始勘察周圍的環境。
剛才的混亂中,王海翻滾過的地面一片狼藉。但在距離王家祖墳旁邊約五米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墳包旁邊,有一小塊泥土的顏色似乎有些異常。
她走了過去,蹲下身。那里的泥土非常新鮮,像是最近才被翻動過。她用手指輕輕撥開表層的浮土,一枚小小的、閃著金屬光澤的東西露了出來。
那是一枚彈殼。
秦月瞳孔一縮。她小心翼翼地將彈殼捏起,放在眼前。
“7.62mm……這是軍用制式步槍的子彈?!彼哉Z。
“什么?”葉知秋聞聲走了過來。
秦月將彈殼遞給他:“你看。這東西不應該出現在這里。而且看這新舊程度,應該是最近一兩個月內留下的?!?/p>
葉知秋接過彈殼,放在指尖捻了捻,眼神驟然變冷:“這不是普通的彈殼。上面有煞氣殘留?!?/p>
他閉上眼睛,手指在彈殼上細細摩挲,像是在感知著什么。
片刻后,他睜開眼,緩緩說道:“這枚彈殼,就是另外六個陣腳之一。對方用沾染過人命和煞氣的軍火作為陣腳,好大的手筆,好重的殺心?!?/p>
“用子彈做陣腳?”秦月感到匪夷所思。
“萬物皆可為陣。這東西殺過人,本身就帶著兇煞之氣,是極佳的布陣材料?!比~知-秋將彈殼遞還給秦月,“收好它。這是我們找到的第一個突破口。對方用這種東西,說明他的身份,很可能與軍隊或某些灰色地帶有關?!?/p>
一個懂玄學邪術,又能搞到軍用子彈的人。
一個模糊的兇手畫像,開始在秦月心中浮現。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葉知秋看了一眼已經面如死灰的王海,“他被煞氣沖了心神,再待下去,就算有我的符也撐不住?!?/p>
他從包里又取出一道符,塞進王海的衣領里:“這是護心符,能保你心脈。回去之后,什么也別想,好好睡一覺。”
三人不再停留,迅速轉身下山。
走在路上,秦月回頭看了一眼山頂。陽光之下,那片墳地看起來并無異常,那面小小的黃色令旗在風中微微擺動。但她知道,在那片平靜的表象之下,隱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兇險。
她握緊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彈殼。
玄學負責解決“煞”,而她,要去尋找那個用“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