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聆沒踩多久,臨時想起一件事。
她不舍地移開腳,赤足踩在他的身邊,低頭軟腔微喘道:“小白在這里乖乖等我會,我出去一下就回來。”
話畢,不僅沒有等他的回應(yīng),甚至連衣裳都沒幫他整理,下榻后趿拉布鞋就朝門外跑去。
躺在原地的青年輕喘著,俊秀的臉潮紅得惑人,隔了許久才垂著眼皮想要取下蒙眼的布。
束得很緊,是死結(jié)。
如她方才所言,他從馬車上摔下去時手腳都摔傷了,能強撐著跑進一間荒屋中已是用盡了全力。
經(jīng)過一夜,受傷之處不僅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抬手便痛。他現(xiàn)在想要解開蒙眼布,半點力氣也使不上。
正與布糾纏,門口冷不丁響起很輕的一聲。
“你是想逃走嗎?”
辜行止撫眼的手停下,側(cè)首對向門口道:“太緊了,不舒服。”
“是嗎?”雪聆只是在門口取東西,并非是離開,親眼看見他在摸束在后腦的白布。
不過她早知他不會老實聽話的。
雪聆端著熬了一夜的湯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
辜行止雖看不見,但能聞見苦澀,蒙著白布的半張臉正對她:“是什么?”
雪聆遞給他:“你身上的傷重,昨夜又受驚嚇又受涼,這是我給你熬了點藥,你快喝了快些好。”
辜行止微頓道:“不必了。”
雪聆不想聽拒絕,捏著他的下巴認真道:“你喝,亦或是我喂你喝,反正不管怎樣,這碗藥你一定要喝,我不想你受了重傷,還要生重病,我沒錢治不起你,你會被丟在路邊自生自滅的。”
無論她這句話是哄騙他,或是威脅,今日他都得喝下這碗藥。
辜行止靜默須臾,權(quán)衡利弊下伸手:“給我。”
雪聆卻沒搭理他,視線垂落在他伸在面前的手指,泛著冷白的骨感指節(jié)仿若玉竹雕刻,修長分明。
一眼便是常年淌在富貴中的貴手,指腹的薄繭都和她這種干粗活磨出來的不同。
雪聆忽然想試試,他這種碰的是金銀寶器,執(zhí)的是絲綢筆桿的手是什么味道。
她沒將手中的藥碗遞過去,而是眼含好奇地垂下頭,深玫紅唇微啟。
辜行止看不見,不知靠近的并非是藥碗,而是女人的臉。
食指往前一探,陷入濕軟之處。
他察覺是何物后神色一滯,想要抽出手指卻被驀然吮住,女人輕唔著用微尖的牙齒咬住指節(jié),舌尖卷在隱有薄繭的食指上。
力道雖不重,可尖牙深陷在指關(guān)節(jié)的皮肉上,如被某種尖牙利齒的小獸咬住了。
有些痛,但疼痛后,她舔著吮著,卻是另種說不出的感受,如春季漲潮的護城河水倏然毫無征兆地拍在高砌的城墻上,留下一道潮濕的痕跡。
從未觸及過的溫軟令他失神,恍惚忘記了抽出手。
沒什么不同。
雪聆吮了會,眼中不禁有些失落。
真的是天生的窮苦命,竟連富貴都品不出來。
雪聆興趣驟失,啟唇松含著的食指。
發(fā)現(xiàn)這次他沒有抽出來,雪聆睇眼看去,只見他蒙著白布下的冷肌泛紅,微啟薄唇很輕地呼吸,坐靠在陳舊的木架床上,整個人陷在遲鈍的空泛中。
間隙幾息,他后知后覺地回神,食指蜷縮出她的唇,許是含得過久,指尖沾口涎拉出透明的黏絲。
雪聆瞥了眼他垂在一旁的手,端起放在矮柜上的藥碗,遞給他:“你剛剛端錯了,這才是碗。”
辜行止指尖碰上冰涼碗時輕顫了瞬,遂如常般接過,抬頜飲下。
見他乖乖喝完,雪聆眼中涌出明亮的喜愛,毫無預(yù)兆地撲進他的懷中:“好乖啊,和我的小白一模一樣,每次給它的飯菜它都吃得很干凈,還會舔碗,你喝得和它一樣干凈。”
辜行止眉心長蹙,俊美清冽的臉上透出一絲陰郁懨氣,沒講話。
雪聆也不需要他回答,抱著他親昵纏綿好一陣,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松開他,抬指撫摸他蒙眼的白布:“小白,這個不能摘知道嗎?”
他沉默寡言,頂在薄皮上的喉結(jié)輕滾,發(fā)出冷淡的‘嗯’聲,不知是隨口敷衍她,還是真的聽進去了。
雪聆當(dāng)他聽見了,軟聲細語:“若是不乖,看見了我的臉,我不僅會拋棄你,還會殺了你,你應(yīng)該也感受到了,我什么都能做得出來,知道嗎?”
這句話其實是騙他的,她不會殺人,但的確會拋棄他。
以他北定侯世子的身份,乃她這輩子都難以接觸的貴人,若非是忽然落難在她的院,她或許行善積德幾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任何牽扯。
如果被他看見了臉,她想保命,只能舍棄自幼長大的倴城,所以她希望他能被這句話恐嚇到。
青年冷淡:“嗯。”
雪聆笑了,在他的身上又蹭了蹭才不舍地起身。
臨關(guān)上房門時,她目光看向陳舊榻上的辜行止。
除了臉龐還泛著淡淡的紅暈,露在外面的肌膚是毫無血色的蒼白,幾縷微弱春光落在白皙的薄膚上,搭在腹上的手,依稀可窺手腕上凸顯于表皮的青筋。
寶珠哪怕是跌落淤泥蒙上灰霧,仍舊只需要輕輕拂去上面的塵埃,便又會恢復(fù)不染塵埃的明亮。
如此鮮明的人,反襯得雪聆覺得自己過度的惡毒。
可那又怎樣?
雪聆闔房門,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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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她要去李大夫那一趟,狗丟了,他應(yīng)該很擔(dān)心,順便打聽外面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
李大夫住在倴城城內(nèi),開著一間小醫(yī)館,素日也只能讓一家溫飽不餓肚子,所以醫(yī)館內(nèi)的學(xué)徒是他的十歲的小兒子,阿善。
過來時阿善正站在椅子上墊腳擦拭藥匣深處,腳下一滑從上面滾下來,落進染著清香的懷中。
雪聆抱住他:“小心點。”
阿善一轉(zhuǎn)頭看見留著厚重的齊眉穗兒將眉眼擋住的雪聆,歡喜地環(huán)住她的頸子臉埋在她身上聞:“雪姐姐,你來了,好香啊。”
雪聆身上的香氣是在辜行止身上染的,出來時沒有換衣裳,所以他還能聞見。
她放下阿善沒有回答,轉(zhuǎn)頭看向內(nèi)屋,問道:“你阿爹呢?”
阿善捧著自己的手在聞,回道:“雪姐姐昨天送來的那條狗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阿爹和哥哥去找狗了。”
雪聆收回視線對阿善說:“若是李叔回來了,你告訴他一聲不用找小白了,我已經(jīng)埋了。”
“埋了?”阿善訝然,“是死了嗎?”
雪聆點頭:“嗯。”
阿善露出可憐的眼神:“小白是雪姐姐娘親留下的唯一遺物,怎么就這樣沒了。”
雪聆扯嘴角笑了下。
她娘是跑的,并非是死了,小白和她都是被拋棄不要的,所謂遺物不過是李叔騙阿善的,讓她看起來沒那么可憐。
雪聆摸著他的頭道:“謝謝阿善,你阿爹既不在店中,我先回去了。”
阿善乖乖點頭,悄悄湊在她的耳畔小聲道:“對了雪姐姐,我告訴你,夫子回來了。”
他口中的夫子乃南街書院中的教書先生,姓柳,喚昌農(nóng)。
在沒見過辜行止之前,夫子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每每來鎮(zhèn)上她都會去書院外不遠處坐一小會兒,一來二去認識她的人都以為她喜歡夫子。
雪聆從未反駁過,她的確喜歡柳夫子,但她有自知之明,柳夫子不可能與她有什么。
雪聆從藥鋪出來,本沒打算去書院,去了茶館,坐在外面的石階上一壁聽著里面有沒有什么消息,一壁漫無目的地打量來往人群。
她一身冷清,似與四周格格不入,雖不是生得絕美,但柳昌農(nóng)每次還是能一眼看見她。
今日她沒去書院對面的河岸邊坐,卻在此處。
柳昌農(nóng)想到方才遇上的李大夫說,她的狗丟了,或許是因此在黯然傷神。
柳昌農(nóng)見她在看炒栗子,便在街道邊挑著扁擔(dān)的老人那買了一包,正欲上前,卻看見她忽然站起身和趕來的李大夫在講話。
她習(xí)慣與人講話時不與人對視,低垂的半張臉泛著淡紅。
不知是說了什么,柳昌農(nóng)看見她與李大夫分離后,轉(zhuǎn)身去朝著不遠處走去,在看了許久的賣炒栗子商販面前買了一包。
柳昌農(nóng)微訕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心下一嘆,遂收起來轉(zhuǎn)身離開了。
雪聆買完栗子轉(zhuǎn)過身,余光掃到不遠處的熟悉背影,站在原地打量了幾眼,下意識想要跟上去,但想到家中的辜行止。
再晚些回去,不聽話的人說不定就要跑了。
雪聆揣著栗子往家中趕。
如她所想,辜行止并非是老實坐等死的人。
她推開院門,一眼便看見倒在院中烏發(fā)橫陳的俊美青年,雪白的長袍凌亂地穿在身上,覆眼的白布也早就扯開,被風(fēng)吹刮在角落飄飄蕩蕩。
他身體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強悍得多,在渾身無力下還能從屋內(nèi)走到院中。
雪聆抱著炒栗子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朝他走去。
她蹲在他的面前打量青年透白的臉,長睫濃長得令她凝眸艷羨地看了許久。
他烏睫輕顫,緩緩從昏迷中醒了,睜開的卻眼迷蒙地盯著某一處,毫無焦距。
雪聆平靜問:“醒了。”
辜行止渙散的瞳心微轉(zhuǎn),視線似落在她的身上,微微一笑,話中沒有指責(zé),“你知道我受傷,還給我下藥,弄瞎我的眼。”
這話說得冤枉。
雪聆放下炒栗子,將他半扶著擁在懷中,軟聲解釋:“沒有,只是昨夜我見你身上的傷有些重,怕你痛,所以將家中的麻沸散給你用了。”
麻沸散很貴的,是她存了許久,連她受傷都不舍得用。
至于他的眼,她還是害怕被看見,所以在他昏迷時用草藥涂抹過,短暫時間會出現(xiàn)失明癥狀。
雪聆眼含可惜,低頭埋在他的頸窩深吸一口,眼中癡迷。
真的很香,已是一夜過去,他如今又這般落魄,竟也還保持這股香。
雪聆一時忘記要接著說什么,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身上。
辜行止抬手欲將在身上肆意的女人推開,可初抬起手又軟落下。
麻沸散還沒從體內(nèi)散去,雙眼又什么也看不見。他垂下無光的眼,瞳色下沉出冷淡的殺意。
雪聆毫無所覺,聞得雙腮泛朱霞,后知后覺地記起尚未講完的話。
她壓得紅紅的鼻尖蹭在他泛清香的肌膚上,軟腔微亂地哄騙他:“你眼睛看不見,大抵是因為你后腦也有傷,我給你喝的藥湯里有一味祛瘀血的草藥,過幾日就能恢復(fù)正常。”
算來他已經(jīng)用了很多她的好東西。
思此,雪聆忽然抬頭,桃粉眼尾濕潤地耷拉著道:“這個你以后也要還給我。”
辜行止眸色漆黑,似能透過黑暗窺見她的臉,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與破爛的院子割裂得不屬塵世。
雪聆嫉妒他遇事沉著的姿態(tài)。
若她行動不便,眼也看不見,又從天之驕子一遭淪為賤民的玩物,她早就哭得撕心裂肺了。
貧窮和富貴已將他的眼界、心態(tài)與她從根本上便隔開了。
“聽見了嗎?你要還給我!”她捧起他的臉,刻意讓地上的塵土弄臟他的臉。
辜行止蹙眉側(cè)首,仍躲不過土腥沾身,妥協(xié)問她:“姑娘想要我如何還?”
白璧有瑕,雪聆心中總算好受些了。
她放開捧他臉的手,再次抱著他埋在耳畔輕聲道:“不要你還,你聽話點,陪我一段時間,我會很快找到和小白一模一樣的狗。”
女人濕軟的呼吸似觸非觸地拂過耳畔,他不適抿唇,平靜問她:“若是一直找不到呢?”
“怎么會?”雪聆驚訝,“你都能被我這種人救,一定有的。”
她說是救,可世上從未有過救人反倒將人毒瞎,要他當(dāng)狗。
辜行止唇角微不可查扯出冷淡的笑弧,沒說話,長睫低斂,周身皆是生人勿進的冷漠。
見他無話可說,全然不復(fù)剛醒時還能維持的溫潤和煦,雪聆根本沒放在心上。
她實在喜歡他身上的氣息,恨不得鉆進他的懷中,將他全身上下的清香都嗅干凈。
在院中抱著辜行止聞了許久,她莫名熱得口干舌燥,手腳發(fā)軟才舍得放開。
辜行止體內(nèi)有藥,四肢乏力,只能半倚在她瘦弱的肩上,被她扶著往房中走。
她身形嬌小瘦弱,扛著高大自己許多的青年,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
辜行止冷淡地聽著她紊亂的艱難喘聲,無端想到昨夜的她,應(yīng)該也是這般費力將他扶進屋的。
終于將他扶到了榻上。
雪聆看著他坐在榻上容不下的身軀,長腿半屈得有些憋屈,目光又落在那張清雋的頸上,腦中忽然一閃而過。
“小白,你先等等我。”雪聆轉(zhuǎn)身朝著外面跑去,斜搭在胸前的烏黑長辮因急步而被甩在身后。
發(fā)尖拂過辜行止的手背,他面色不改的將手藏袖中,斂眉坐在原地。
很快雪聆便從外面進來,見他身形都未曾變動過,露出笑意,朝他輕快走去。
辜行止隱約聽見有什么東西在響動。
像是某種沉重之物。
他頓了頓,忽而語氣古怪地主動問她:“你拿的是什么?”
雪聆沒想到他的聽覺竟這般靈敏,垂眸看了眼手中栓狗的鐵鏈,失落道:“小白不聽話總想著往外跑,我特地尋鐵匠打造的。”
可惜小白還沒來及用上。
雪聆抬眸看向榻上的青年,朝著他走去:“不過現(xiàn)在倒也不算太可惜,我有你。”
剛來的狗不適應(yīng),一定會想著逃走的,所以她得用個穩(wěn)妥的法子。
雪聆立在他的面前,俯身溫柔地撫開他烏黑長發(fā),低頭親在他蒙眼的白布上:“小白應(yīng)該很不適應(yīng)新家,先這樣戴一段時日,若是你乖,我就解開。”
辜行止隱約察覺她想做什么,欲抬手阻攔,奈何手腳無力,很快脖子被尺寸不適的冰涼鎖住,喉結(jié)頂在上面很不舒服。
她竟給他套狗鏈。
他唇角落下,周身的光風(fēng)霽月散如云煙,不似方才那般和顏悅色,反如同蒙上了森冷的陰氣:“解開。”
雪聆不喜他的語氣,拽住鐵鏈想要將他拽起,奈何他骨骼高大沉重,反而一下?lián)涞剿拿媲啊?/p>
他長腿半屈,下頜低垂,似透過蒙眼的白布看著她的狼狽。
雪聆氣急,又猛地拽著鏈子的另一端鎖在床柱上,扭身沖他不善道:“你若不學(xué)會聽話,午飯便別想吃了。”
辜行止漠然地靠在床頭,她的威脅于他毫無用處。
雪聆顯然也發(fā)現(xiàn)他不會在意。
她杵立榻邊瞪著即使落難也不顯落魄的青年,生銹的鏈子與陳舊的架子床也抹不去天生的矜貴,又不可避免地不耐起來。
“你不如小白乖,它從不會這樣。”雪聆主動坐在他的身邊,雙手捧起他清雋的臉埋怨,“它之前總是想著要出去,我將它關(guān)在院中,它自己就曉得我的意思。”
辜行止淡道:“那你不如換一條狗。”
“不行。”雪聆想也沒想拒絕,認真打量他的臉數(shù)道:“你漂亮,你身份高貴,你害死了我的小白。”
辜行止已對她無話可說,選擇沉默。
雪聆見他不言不語,傾身環(huán)住他的腰身,臉埋在他的懷中輕蹭道:“你答應(yīng)我的,陪我,我也不會打你,不會罵你。”
好香……
雪聆又有些口干舌燥,情不自禁抱緊他在耳畔親昵廝磨,呼吸一點點變重,“你要乖一點,別讓我為難,我會養(yǎng)好你的,我比誰都有經(jīng)驗。”
回應(yīng)她的仍是一陣沉默。
雪聆不在乎,緊緊桎梏他精壯的腰身失神得眼尾泛淚,干啞的喉嚨緊澀得開始除了喘息,發(fā)不出別的聲音。
好想要做些什么……
雪聆癡迷地蹭散了長辮,干枯泛黃的發(fā)尾與他冷白的肌膚形成綺麗的艷色,而他自始至終都面容平靜,仿佛她親昵蹭磨的只是一具尸身。
雪聆面色陀紅,喘息如潮,越聞越渴,在他冷淡的注視下有種潰不成軍的軟。
直到她趴在他的身上,趾尖不慎碰上他的紅腫的腳踝。
快-感戛然而止,雪聆很輕地顫了顫濕睫,目光落在他的腳上。
像是忽然找到能與他改善關(guān)系的法子,雪聆低頭撫著他慘白的清瘦腳踝,認真的語氣透著憐惜:“小白,你的腿摔壞了,看起來好嚴重啊,我給你上架子正骨罷,不然以后你說不定會瘸腿。”
昨夜涂了藥后本沒這般嚴重,應(yīng)該是他想離開,看不清路又身乏無力,絆倒在門檻上重新摔腫了。
辜行止沒拒絕:“好。”
雪聆找出她以前摔傷腿用的藥和正骨的木板與布條,坐在他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卷起他垂感很好的綢緞褲腿,露出整個小腿。
布料很舒服。
雪聆多捻了下褲腿,為他清理腳踝,一壁廂又哄著與他商量:“一會我?guī)湍銚Q衣好不好,你身上這身已弄臟了,還有血,我這兒還有幾套我爹留下的衣物,雖然與你可能有些短,但應(yīng)是能穿。”
藥水倒在傷口上,刺得他腿肚抽搐,面色慘白幾分,腔調(diào)卻自然得好似感受不到痛,“不必了。”
雪聆指尖按在他腳踝的短骨上,抬頭不悅看著他:“我又不會對你做什么,身上這么多血,我聞著也不舒服啊。”
她說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辜行止默然須臾,松口問:“要還嗎?”
雪聆點頭:“要。”
她話鋒一轉(zhuǎn),又笑著道:“不過不用算在這些里面,你將你的這套衣物給我就行了。”
辜行止面無表情,冷淡同意,一動不動似已經(jīng)妥協(xié)。
“真乖。”雪聆眼眸一亮,獎勵般地摸他的頭。
她的摸頭和尋常不同,堪稱擼,和喜愛小寵的人一樣,從前往后撫。
安撫完他,雪聆歡喜地蹬掉另一只繡鞋,翻身跨坐在他的腰上。
他下意識往下,不讓她往腰上坐。
雪聆沒搭理他的反應(yīng),俯身挑開他的領(lǐng)口。
其實之前她看過他身上的傷,上衣領(lǐng)早就松開只凌亂地亂束著衣帶,很輕易便解開了。
罩衫、外袍,內(nèi)襯,她小心翼翼的一件件為他脫了,不見半點厭煩,動作溫柔得盈滿了憐惜,生怕動作太大會將他弄壞。
坐在腰上解不開腰封,雪聆想往下坐點,卻發(fā)現(xiàn)有些不舒服。
她蹙眉,瞥向他。
青年膚如玉,沉目有光,遺風(fēng)清冷,無半點除冷淡以外的神情,卻像是主人剛買回來的玩物,被人迫不及待弄得亂七八糟。
不難受嗎?
雪聆若有所思,想到以前小白到春季會發(fā)-情,雖然他不像小白是真狗,萬一也會呢?
清貴的青年變得成發(fā)-情的狗,霪蕩得吐著一截舌頭,再也維持不了清冷的清高姿態(tài)。
莫名的,她思此竟有莫名的興奮,但很快便壓下了。
她起身跪在他腰間兩側(cè),抬臀越過不舒服的地方,重新坐在他的大腿上,繼續(xù)解腰封。
很快辜行止上衣便被褪下,只剩下薄薄的綢褲,露出的赤白胸膛常年雖因不見光慘白無色,過分不正常的白皙了些,但不顯瘦弱,能分明窺見他胸腹薄肌隆起的紋理。
雪聆死死盯著他隆起弧線的胸肌,忍不住抬手握住自己小得可憐的胸。
她長到至今,還虛長他幾歲,竟比不上他。
都怪她的油水都被這些貴人吃了,所以她才生得如此瘦弱。
雪聆恨他一眼,散著眼裝不經(jīng)意,狠狠抓了他一把。
這次辜行止無法維持冷靜,胸膛的呼吸變重,長眉蹙得似在忍耐什么,臉龐肉眼可窺地泛起一抹紅,淡薄得毫無血色的唇微啟想要說些什么,出口卻變成古怪地輕哼聲。
雪聆倒沒得寸進尺,趁他不注意很快便松開手,旋身去夠放在床頭矮柜上麻布粗制短褐。
因她坐得較遠,想要勾上,需得整個上半身都趴在他的胸膛。
柔軟纖細的女子身毫無預(yù)兆壓來,他霎時僵直了背脊,半倚靠在床架上的下頜微抬,烏濃的眼似沁水的黑曜珠,沉著霧。
雪聆對他如對待最喜愛的珠寶,仔細將他上身的一些擦痕抹上藥,打算再褪去他身下的長綢褲。
手指剛觸及他的腰帶忽然被抓住,雪聆茫然抬眸:“你方才答應(yīng)了,都給我。”
青年湛然若冰玉,淡聲道:“這個,我自己來。”
雪聆低眸看著自己消瘦得他輕而易舉握住的手腕,小聲道:“你不方便,而且你現(xiàn)在是我的,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辜行止沒見過她的臉,但每次從她講話聲中,總會勾勒出一位瘦骨嶙峋的女人,眼黑臉瘦,說著氣兒怯弱的話,滿不在乎生死。
她說得沒錯,他現(xiàn)在確實‘不方便’。
辜行止松開她的手,點漆黑眸無目的地盯著她,淡薄無血色的唇微勾起一抹奇異的微笑:“好。”
雪聆不知他怎么莫名笑了,歪頭打量他眉目如點,色笑襲人的模樣,無端身后生寒。
她忍不住往身后看。
春光明媚,已是晌午了。
“該用午飯了!”雪聆雙手撐在他的胸膛,從他身上下去,隨手將短褐丟在他的身上。
丟下一句自己換,她趿拉上繡鞋往門口跑去。
辜行止側(cè)臉面向她離去的方向,瓦檐縫隙漏下的春光落臉上,一點點落成清冷的晦澀。
從未有人如此侮辱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