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需面試!”
于真真盯著大門旁掛著的原木提示牌,上面的五個字是毛筆手寫的,帶著點隨性的藝術感。她正了正身上的斜挎包,隨后兩只手各拉起身邊的行李箱,大步走進名為“莊夢莊”的民宿,那情形不像是來旅行散心,而更像是搬家。
民宿的主體正是一棟經過改造的八十年代二層高的蘇式風格小樓,紅磚墻裸露著,木質窗框漆成了深灰色。
下午三點的陽光,正好穿過西墻的木窗,懶洋洋地散落在接待廳的舊板上切割出溫暖的光斑,質樸中透著溫馨,但于真真的目光卻被掛在墻上的另一行字吸引:
【黃昏中太陽的余溫,會親吻每一個老去的靈魂?!?/p>
這句子像一枚柔軟的針,輕輕扎了她一下。
由著這句話,她的目光不知不覺看向窗外,一枝凌霄花從窗角垂落,內院的原木風格的裝修在花葉間半隱半現,橙色花與陽光融成了一體,十分的吸人眼。
于真真就想,這樣的午后這樣的角落,若能捧一本喜歡的書,或許真的能暫時忘掉那些糟心事,她心里窩著的那股從廣州帶來的、無處發泄的無名之火,也悄然散了一點點。
靠東墻的沙發上還坐著一對年輕男女,他們顯然被新進來的于真真吸引了目光。
丁真真有張精致得讓人一眼誤終身的臉,肌膚瓷白,雖然眉眼間帶著一絲疲憊,卻更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溫婉,陽光透過窗欞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柔光,與窗外的凌霄花詭異地和諧。
這一刻,時間仿佛都靜止了。
“你是來住店的嗎?老板一會兒就來。”
沙發上的年輕女孩子率先回過神,熱情地和于真真打招呼,正當他還想接著攀談時,北側柜臺后面的深藍色土布簾子被挑開,一個三十多歲、穿著亞麻襯衫的男子走了出來,干練又干凈氣質很有親和感。
年輕男子特別熱情地搶著幫于真真開口:“老板,這位美女也是來住宿的?!?/p>
民宿老板目光在于真真和她的行李箱上掃過,臉上露出和氣的笑容:“歡迎來到莊夢莊。三位進門時,應該有看到門外掛的提示牌了吧?”
沙發上坐著的年輕女子眨眨眼,語氣嬌憨:“什么提示牌?沒注意呀?!?/p>
民宿老板好脾氣地笑笑:“‘住宿需面試’。我們莊夢莊有規定,入住需先通過面試?!?/p>
年輕女子有些小激動,“老板,怎么面試?!”
她挽住男朋友的手臂晃了晃,興奮的看看身邊的男生,目光又落回到民宿老板身上。
于真真也看著老板,不失禮貌地問:“老板,請問具體怎么面試?”
來這里之前,她就在網上看到了這家民宿的奇葩規定。
說實話,“莊夢莊”這名字土得讓她皺眉,但這條規定卻精準地戳中了她此刻的反骨和好奇心——她正是沖著這個才來的,像是她對自己這些年循規蹈矩生活的無聲反抗,就像她毅然決然離開廣州一樣。
年輕女子也興奮的大聲對民宿老板說:“老板,我們也參加!”
民宿老板禮貌地讓三人稍等,又對于真真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轉身又回了里屋。
于真真沒坐,而是打量著屋子里的擺設:老舊的陶罐插著新鮮的蘆葦,墻上的掛畫是手繪的鄉村風景,常見的東西,這樣一搭配,透著點小清新的味道。
很快,老板出來了,手里多了一個用得很光滑的竹子背簍。
他把背簍放在柜臺上,從里面拿出一樣東西——一個老舊的、油光發亮的紅木算盤,透著歲月的痕跡。
年輕男女好奇地起身湊過去打量著算盤,而民宿老板回身翻出筆和紙,頭也不抬手飛快地在紙上寫下一串復雜的乘除法算式,然后回手把紙放到兩個年輕人面前。
“第一關,用這個算盤,算出紙上的數值。”
兩人頓時傻眼,面面相覷。
算盤?
這玩意兒他們只在電視劇里見過,根本沒上過手。
于真真扯了扯身前斜挎包的帶子也湊到跟前,探頭看了一串數字,盯著看了一會兒后,她抬頭對老板說:“要不,我先來吧?”
她拿起那個沉甸甸的算盤和寫著算式的紙,對上三人投來的目光,笑了笑:“有點緊張,我背過身去算可以吧?”
民宿老板點點頭:“可以?!?/p>
旁邊的年輕女子咦了一聲,滿是驚訝的問:“你真會用?”
于真真含笑的對她點點頭,轉過身,面對著墻壁手指靈活地撥弄起算盤珠子,噼里啪啦的清脆響聲在安靜的客廳里有節奏地響起,起起落落,有時還會停下來幾秒鐘再繼續,直到最后聲音徹底停下了。
她回身平靜地報出一個數字:“2190240?!?/p>
民宿老板沒說話,只是看了于真真一眼,然后拿出手機打開計算器算了一遍,最后抬起頭,面上卻微笑的說:“正確。”
旁邊的年輕男女同時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女孩子更是由衷贊嘆:“美女,你真厲害!這年頭還會用算盤!”
面對贊揚,于真真心里有點小小的飄飄然,但面對老板那雙含笑又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時,又有點小心虛冒出來。
隨后年輕女子追問老板:“所有人來面試都是考這個嗎?能換點別的嗎?”
“面試內容不固定,不過一般有三關。”老板好脾氣地回答。
“那我們可以換一個嗎?”年輕女子馬上問。
老板從善如流,指了指那串銅鈴鐺:“好吧。那就回答一個問題吧,你們最怕被誰忘記?”
年輕女子前一刻聽到是問題松了口氣,立刻搶答:“這個我回答......”
但是當要回答答案的時候,她突然又沉默了。
她扭頭看著身邊的男朋友,男朋友也一臉疑惑的看著她,笑著說:“怕我忘記你?”
女孩子笑笑,但是于真真注意到女孩子的笑明顯帶著遲疑,她在心里也問自己,她最忘記的人是誰?
這時她聽女孩子對民宿老板說:“對不起,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怕很多人很多人忘記我,具體說出來人名,我不知道選擇哪一個。不知道這樣的回答算不算正確”?
于真真也看向民宿老板,見他輕輕搖頭,對年輕女孩子禮貌笑笑,三人便知道這個答案不正確。
年輕女子倒也不生氣,還是忍不住問:“所以我們沒過關,就不能入住了是嗎?”
民宿老板態度依舊客氣卻不容置疑:“是的,這是規矩。”
年輕女子重重地盯了于真真一眼,轉而對著老板,說:“好!我們回答不對,但是還有這位美女呢,她還沒回答呢,不算沒有過關對吧?”
三道目光落在于真真身上,一道平和,兩道帶著期盼,于真真笑著說:“我最怕忘記媽媽?!?/p>
“為什么?”
發問的是年輕女孩子,她說:“為什么單獨只有媽媽???”
于真真說:“聽到這個問題時,腦子里突然就想到了媽媽,如果非要讓我說為什么?應該是我和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曾共同分享過心跳,十月懷胎,媽媽永遠比這個世界多愛我一年?!?/p>
年輕男女沉默了,女孩子甚至眼圈慢慢有了濕意,卻同時對于真真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然后扭身問民宿老板:“這個美女回答的正確嗎?”
民宿老板點頭。
年輕女子高興的歡呼,回頭對于真真說:“加油,你還有最后一關。”
于真真道了謝,就聽年輕女子對身邊的男子說:“出來一個月了,我想回家了?!?/p>
男子笑了:“那我們現在就回家?!?/p>
兩人沒有再看于真真闖最后一關,揮手和于真真與民宿老板道別,離開了民宿。
于真真因為接連闖過兩關,對最后一道題生出了更強的挑戰欲和好奇心。
這些題目看似簡單,卻刁鉆地戳在現代年輕人知識的盲點上。
民宿老板看向她,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眼神變得有些深邃:“你認為談戀愛是為了什么?”
于真真剛想脫口而出“尋找靈魂伴侶?不,只會受傷!?!?/p>
“共度一生!那么是不是要委曲求全才能共同生活下去?”
“不不不,談戀愛是為了分手。就像她的那場愛戀!”
此時此刻,戀愛兩個字對于于真真來說,無疑是一把扎在她身上的刀。
她嘴唇動了動,卻猛地抿緊了。
曾經,她也以為是為了奔赴幸福結局。她付出了全部真心,甚至犧牲了自己的職業理想,她本是油畫專業的高材生,卻為了支持男友創業,進了游戲大廠做原畫,成了996的牛馬,以為換來的是一份值得托付終身的情感。那個男人,記得每個紀念日,會為她做飯,對她媽媽孝順有加,在她被公司無理優化、最無助的時候,陪著她走勞動仲裁,對抗前司……她曾無比慶幸,覺得自己眼光真好,找到了這個城市里最完美的男友,甚至買了婚戒準備求婚。
可結果呢?
想到那天晚上,她無意間在他書房看到的、即將下發的新版員工合同里,那條眼熟得刺眼的、完美規避了N 1賠償的條款——正是讓她栽了大跟頭、敗訴丟工作的那條——赫然在列。
那一刻,心口像是被最信任的人用冰錐刺穿,痛得她渾身發冷。
她向閨蜜和母親訴說,她們給出來的答復也深深的刺痛著她。
“在商言商,他也是為了公司發展。”
“你以后是老板娘,也是受益人。”
“除了這點,他簡直是完美男友,錯過他你還能找到更好的嗎?”
她也試圖說服自己忍一忍,算了,不要那么較真。
可那根刺,只要看見他,就在心里反復攪動,提醒她那份“完美”下的冰冷算計。
她第一次徹底拋開所有現實的考量,直視自己的內心——她做不到。
所以,談戀愛是為了什么?
于真真抬起頭,看向西窗的凌霄花。
這樣美的地方,又問這樣的問題,絕不是她想的那么悲哀。
突然,她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破碎后的通透,眼里卻綻放出異常明亮的光彩,她清晰地回答:
“談戀愛是為了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能與自己同頻共振的人,快樂有人分享,悲傷有人分擔,讓平凡的日子閃閃發光?!?/p>
縱然見識到了愛情里的冷,她依舊相信愛情的美好。
但是為了學會放下,為了在撞南墻頭破血流之后,還能有勇氣收拾好自己繼續往前走,她選擇了自己從不敢做的事,想突破自己。
但是到底突破什么,她心中又找不到答案。
民宿老板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一個真正愉悅而了然的笑容,他鄭重地說:
“恭喜你,通過了面試?!?/p>
于真真也只是憑著一股心氣賭了一把,竟真讓她賭對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輕松感涌上心頭,仿佛邁過了某道無形的坎。
接下來,辦入住異常順利,接過老板遞來的復古黃銅鑰匙牌,被他引著穿過掛滿凌霄花的廊道,送到內院一間獨立的房門口。
老板離開時,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頭對于真真說:“于小姐,你的心算能力非常厲害。不過我建議你晚上最好還是溫習一下怎么用算盤。我只是這里的接待經理,你能否真的在這里住下來,還需要明天親自和我們老板面試一回?!?/p>
于真真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尷尬,強撐著臉上的微笑:“……好,謝謝提醒。那個……能麻煩您一會兒把那個算盤借我用用嗎?”
好吧,她承認,她只會心算,根本不會打算盤,剛才不過是取巧鉆了個空子。
老板了然一笑,說一會兒送過來,點點頭離開了。
于真真推開房門,房間內部的裝修再次讓她震驚——極簡的北歐風搭配著質感極佳的中式老物件,床上用品是某個意大利奢侈品牌的經典系列,洗漱臺上的用品全是法國小眾貴婦牌……
這哪里是1000塊一個月的民宿?五星級酒店都沒這么夸張!
是的,當辦理入住的時候,聽到老板說一千塊錢一個月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不過馬上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可能是房間太普通,畢竟這樣的小村子里,一千塊錢一個月租一個單間,也確實是這個價錢,
但是眼前她看到的這些,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她不會是入了騙人的犯罪窩點吧?
可圖什么呢?也沒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除開奇怪的面試和便宜的過分的價格,這里其他地方都和普通的民宿一樣。
她放下行李,疲憊地倒在柔軟得不可思議的沙發上,入眼的就是窗外凌霄花的影子斜斜映在地板上,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離開廣州時那種決絕的空虛感,終于被眼前這巨大的、奢侈的、充滿謎團的現實暫時填充了。
接下來怎么辦?留下來?在這個透著古怪的村子?還是立馬走了?
民宿老板折回來的很快,于真真接過算盤,真誠的道了謝。
感謝老板沒有當面戳穿她,最后還能善意的提醒她。
老板自我介紹叫伍澤,將算盤遞給于真真后,他還告訴說了一個讓于真真大為驚喜的事情:如果在老板那里通過面試,房租可能還會降。
送走伍澤,于真真在短暫的驚喜過后,隨之而來的是驚嚇。
這么好的地方,這么便宜,怎么可能有天上掉餡餅的事?
想歸想,但是并不影響于真真在奢侈得令人咋舌的浴室里泡澡,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為什么有這么“好的事”,只可惜泡澡洗去她一身疲憊,在水汽氤氳中,那些刻意被她遺忘的事,又一次涌進她的腦子。
那張看似完美的男友的臉、那份冰冷的合同條款……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動,她猛地將頭埋進水里,直到窒息感迫使她抬頭,才大口喘著氣,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不愉快的記憶甩開。
用戴森吹干頭發,她拿起伍澤送來的老舊算盤......好吧,這個地方也太反差了。對著手機里找來的珠算口訣視頻,笨拙地撥弄著珠子認真的學著。
“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
口訣念得磕磕巴巴,手指完全和腦子不在一個速度上,手指仿佛不聽使喚,但是算珠滑動的聲音卻讓她的心慢慢的平靜下來,雖然遠不如她心算來得簡單又快,而且折騰了半個多小時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結果并不算好,手指是靈活了一些,但是離開視頻腦子就一片空白,記下來并不容易。
“這玩意兒怎么這么……”
她泄氣地把算盤一推,倒在床上,身下的床墊柔軟地托住身體,好的床墊好在身體與之接觸后,會嚴絲合縫的隨著身體的弧度來,鼻尖是高級洗衣液留下的淡淡雪松香,這極致的舒適與她此刻的挫敗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為什么非要會算盤?
那個老板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會不會是個古板嚴肅的老學究?
于真真帶著著滿腹疑問和懷著一絲對明天面試的擔憂,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于真真被窗外清脆的鳥鳴聲喚醒。
窗口,陽光透過白色的百葉窗縫隙灑落進屋里,散落到原木色的小桌上,微風拂動著白色印有墨竹的窗紗。這一刻,安靜與美好能驅散世間所有的疲憊,溫柔而愜意。
雖然算盤還沒練好,但是于真真想趁著這陽光明媚的日子去村里逛一圈,至于第二次考試的事情等腦子清醒再說。
她住的這間房靠客棧的北邊,院墻低矮,可以看到外面不遠處麥田的景象,清晨的陽光下,處處充滿了生機和希望,而置身在這有著年代感的客棧里,又讓她有些恍惚似在異世。
于真真剛推開房門,就被燦爛的晨光晃了眼,她下意識地瞇起眼睛,朦朧中就看到院子角落的水龍頭旁,站著一個半裸著上身的男生。
他背對著她,正拿著水管沖洗身子,水柱從他肩頸流下,劃過寬闊的背脊和緊窄的腰身,在晨曦中濺起的水霧,襯托著他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水珠順著他流暢而富有生命力的肌肉線條滾落。
于真真瞬間宕機,臉頰騰地一下燒了起來,她竟然盯著一個男人洗澡,還看的那么仔細??!
她火速關上門,雙手捧著臉,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剛剛她只是一時失神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她默念著,但又按捺不住該死的好奇心,偷偷將門拉開一條細縫,再次往外看。
這一看,卻讓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男生腳下沖刷下來的水流里,竟然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淡紅色!
血?他身上怎么會有血?
昨天關于“犯罪窩點”、“器官買賣”的恐怖猜想瞬間再次涌入腦海!她是不是進賊窩了?對方剛剛發現他了嗎?她在這里真的安全嗎?
隨即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地址,這里與她在網上那個客棧只是同名?畢竟低廉房租和高奢環境的強烈對比也實在像是某種搞傳銷詐騙的手段……
于真真屏住呼吸,緊緊貼著門縫,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隱隱聽到院子里水被關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直到聲音越來越遠消失,她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復一些。
但疑慮的種子已經種下。
于真真屏息凝神,直到外面徹底沒了動靜,才做賊似的溜出房門。
她靠在冰涼的墻壁上,深吸了一口帶著晨露的空氣,心卻依舊懸在嗓子眼,院子里空無一人,只有水龍頭在滴滴答答,像極了她此刻的心跳。
她既想立刻找到伍澤問個明白,又害怕伍澤和那伙人是一伙的,這種進退兩難的糾結,她心神不寧地往前院挪步時,一拐彎,差點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不是別人,正是伍澤。
他好像剛從外面回來,額頭上帶著細密的汗珠。
于真真嚇得往后一縮,這突如其來的碰面,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于小姐起這么早?”伍澤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于真真指甲掐了掐手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心想現在不問,更待何時?
她擠出一個盡量自然的笑容,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啊..伍澤,早啊.....咱們客棧還有其他員工嗎?員工……是不是都在院子那個水龍頭洗漱呀?”
她緊緊盯著伍澤的眼睛,試圖從那片平靜的湖水里,捕捉到任何一絲可疑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