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第八號當鋪,昏黃的光線下,舒書回想著莉莉描述“破舊禮帽”和“金屬利爪”的細節,與之前在霍華德家公寓處理掉的那個惡靈形象對比。
「不對勁……」舒書的尾巴尖輕點著木質臺面,上次那個東西與這次的風格截然不同,很可能是莉莉的體質問題招引了那玩意兒……
如果真是這樣,那康納霍華德帶莉莉回家,未必是安全的,那個惡靈的影響范圍可能遠超一棟老宅。
但眼下還有“埃德加·沃爾特”的身份需要精心打磨,他跳上檔案柜,他用爪子仔細扒拉著那些來自大洋彼岸的文件,試圖讓這個虛構的實業家后代更加血肉豐滿。
許多細節需要推敲,比如他投資的偏好、社交的圈子,甚至說話可能帶有的些許新大陸口音痕跡……
舒書沉浸在對人設的精雕細琢中。
中午時分,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通風口滑入,影子落在舒書面前的書桌上,優雅地舔了舔爪子,然后“喵嗚,嗷嗷,喵”地匯報起來。
(老板,工廠那邊又停工了,工人們被趕出來,臉色都很差,我還發現一件事,有幾個工人的皮膚,特別是臉和手露出來的部分,顏色不太對勁,越來越像……生了銹的黃銅。)
舒書貓眼瞇起:「金屬化?看來那玩意兒的污染比我想的更詭異,不只是精神影響,已經開始扭曲**了,教會那幫家伙難道沒發現?還是發現了卻故意不管?」
他沉吟片刻,對影子吩咐:“繼續監視,但保持距離,尤其注意教會人員的動向,他們不急,我們更不急,鐵鞭和你輪流值守,別暴露。”
影子點頭,再次融入陰影。
到了晚上,舒書招來正在倉庫頂上互相纏繞打結玩的兩條倉庫蛇。“漢斯,弗朗茨,別玩了,有正事。”
兩條蛇立刻松開彼此,昂起腦袋:“老板,啥事?”
“你們倆,跟著大花,去莉莉家附近守著,先別驚動她父母,如果發現莉莉做噩夢、掙扎,就像上次那樣,讓大花弄醒她就行。但如果……”
舒書頓了頓,貓眼里寒光一閃,“有別的‘東西’想碰她,你們知道該怎么做。”
“嘶嘶!明白!”漢斯興奮地吐著信子,“保護小姑娘,嚇唬壞蛋!”
弗朗茨也努力做出兇狠狀:“嘶哈!看我們不纏死它!”
大花“喵”了一聲,表示沒問題,三條身影迅速滑出當鋪,消失在夜色中。
與此同時,霍華德家中。
找回莉莉的安心感,讓多日來疲憊不堪的康納很快陷入沉眠。
然而,他睡得并不安穩——
康納發現自己走在一條無比漫長的走廊里,墻壁是暗沉沉的木板,腳下是老舊得吱呀作響的地板,空氣又冷又濕,帶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陳舊氣息。
走廊兩側有許多扇門,都緊閉著,門牌上的號碼模糊不清。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背后跟著他,但每次猛地回頭,身后只有空蕩蕩的走廊。
他試圖加快腳步,卻發現雙腿沉重無比,遠處傳來金屬輕輕刮擦木頭的聲音,又像是有人在低聲竊笑,聽不真切,卻讓人毛骨悚然。
他走到一扇門前,下意識地想推開它,逃離這令人窒息的走廊,手觸碰到冰涼的門把手時,卻看到門板上似乎有暗紅色的污漬在慢慢滲開……
他猛然驚醒,冷汗已經浸濕了睡衣,他大口喘著氣,心臟狂跳。
窗外天剛蒙蒙亮。
“只是夢……肯定是最近壓力太大了。”他喃喃自語,努力平復呼吸,看到身邊妻子安穩的睡顏,他稍稍安心。
第二天早晨,康納特意叮囑妻子多關心莉莉,然后強打精神出門,他今天有一個重要的面試,一家位于城西的紡織廠,他們的老會計退休了,正在招人。
面試過程起初很順利,紡織廠的經理對康納的資歷和經驗很滿意,雙方幾乎就要敲定合約了。
然而,當經理隨口問及他上一份工作的離職原因,康納如實說是由于銅指環工廠易主后的人事變動。
聽到“銅指環工廠”幾個字,經理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語氣也冷淡下來。
“哦,這樣啊……霍華德先生,您的條件很不錯,不過我們還需要內部再討論一下,請您回去等我們的通知吧。”
康納愣住了,試圖追問,但經理已經端茶送客。
走在回家的路上,康納百思不得其解,內心充滿了迷茫:“我到底做錯了什么?還是說銅指環已經成了什么瘟疫的代名詞?”
郁悶之下,他買了瓶廉價的杜松子酒,去找老朋友老約翰喝酒解愁,老約翰在警界多年,人脈廣,消息靈通。
老約翰見到他,嘆了口氣:“康納,我正想找你,你最近找工作是不是很不順?”
康納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你怎么知道?今天面試明明很好,一提到銅指環,對方就變臉了!”
老約翰壓低了聲音,“教會內部非正式地傳了話,涉及銅指環工廠的核心老員工,尤其是財務和技術的,‘建議’其他工廠暫時不要接收。”
康納的怒火一下子竄了上來:“憑什么?!我又不是賣身給斯塔克了,現在工廠都換了個莫名其妙的男爵,他根本不信任我們這些老人,教會憑什么斷我生路?”
老約翰搖搖頭,表情嚴肅:“這不是咱們第七教區能決定的,風聲是從上面下來的,教會做事,有時候不需要明確理由,尤其是牽扯到他們定義的‘異常’事件時。”
他頓了頓,左右看看,湊到康納耳邊說:“他們可能覺得你們知道得太多,甚至…身上沾了不干凈的東西,怕擴散。”
康納臉色慘白,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是不是……是不是那個康斯坦丁在搞鬼?”
老約翰嗤笑一聲:“他一個驅魔人,還沒那么大能耐影響到教會的整體決策,這事兒,根子還在教會對銅指環那攤爛泥的態度上,他們想控制局面,哪怕犧牲掉你們這些小人物。”
康納心灰意冷,只能借酒澆愁,一杯接一杯,直到爛醉如泥,趴在老約翰家客廳的桌子上不省人事。
老約翰看著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將他扶到客房的窄床上。
酒醉的康納,再次墜入了夢境。
依舊是那條無盡的走廊,但燈光更加昏暗,閃爍不定,墻壁上的陰影扭曲蠕動,仿佛藏匿著無數雙眼睛。
那金屬刮擦聲變得清晰、刺耳,就在耳邊,惡意如同實質般纏繞著他,讓他無法呼吸。
他拼命奔跑,走廊卻像活物一樣延伸,兩旁的房門扭曲變形,門縫里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一個戴著破舊禮帽、穿著條紋上衣的佝僂身影,在前方的濃霧中顯現,他背對著康納,但那頂禮帽緩緩轉了過來……
帽檐下,并非人臉,而是一片燃燒般的模糊與猙獰,唯有那只戴著手套的金屬利爪,閃爍著嗜血的寒光。
“不……滾開!”康納在夢中嘶吼,卻發不出聲音。
弗蘭迪發出一陣怪笑,利爪摩擦著墻壁,濺起一串火花,他向康納沖來,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康納想躲,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
利爪劃過他的左臂,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手臂頓時鮮血淋漓,那傷口周圍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暗、僵硬。
現實中,窄床上的康納開始劇烈抽搐,額頭青筋暴起,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嗬嗬”聲,左臂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在隔壁房間看書的老約翰被驚動,沖進客房,看到康納這副模樣,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
“康納!康納!醒醒!”他用力拍打康納的臉頰,但毫無作用,康納的瞳孔在眼皮下劇烈轉動,卻無法醒來。
老約翰想起鄉下對付夢魘的土法子,連忙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小的銀質十字架,按在康納的額頭上,口中念念有詞。
然而,十字架毫無反應,康納的痛苦反而加劇,慘叫更加凄厲。
老約翰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從腰間掏出左輪手槍:“該死的玩意!從我的朋友身上滾開!”
他低吼著,將十字架緊緊按在康納那只受傷的左臂上,咬緊牙關,扣動了扳機。
砰!
子彈穿透了十字架,也射穿了康納的左臂,血肉模糊。
**的極致痛苦瞬間將康納從夢魘深淵中拽了出來,他猛地睜眼,劇痛和殘留的恐懼讓他眼球暴突,大口喘息。
當看到老約翰和他手中的槍,夢中的利爪與現實的槍傷瞬間重疊,讓康納明白了唯一的生路。
“去第八號當鋪!”康納用盡力氣抓住老友的胳膊,嘶聲喊道,“找康斯坦丁!快!”
話音未落,他便因劇痛和虛弱幾乎暈厥。
老約翰迅速包扎傷口,背起康納沖入夜色,朝著舊物街拼命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