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油畫、銀器、古董家具……價格在競價聲中節(jié)節(jié)攀升。
很快,一件拍品被呈了上來——那是一套略顯陳舊、但保存完好的早期工業(yè)機床設(shè)計手稿。
“諸位,接下來是第37號拍品,‘星型七軸聯(lián)動機床’原始設(shè)計手稿一套,共十二張。起拍價,15金鎊。”
拍賣師語氣平淡,這類偏向技術(shù)歷史的拍品,在此類綜合性拍賣中往往不太受青睞。
場內(nèi)出現(xiàn)了短暫的冷場。
就在這時,“埃德加·沃爾特”舉起了號牌。
“15金鎊。”他的聲音響起,帶著獨特而緩慢的腔調(diào),有著異域韻律,讓人過耳難忘。
有人循聲側(cè)目,似乎有些意外這位生面孔會對這種偏向技術(shù)性的手稿感興趣。
拍賣師立刻來了精神:“這位先生出價15金鎊!還有沒有加價的?15金鎊第一次……”
場內(nèi)一片安靜,無人應(yīng)價,這類手稿對大多數(shù)競拍者而言,既無實用價值,也缺乏藝術(shù)美感。
“15金鎊第二次……15金鎊第三次!成交!”
落槌聲清脆,“埃德加沃爾特”微微頷首,這次競拍,成功讓他留下了痕跡,不少人會記得這位品味獨特的新大陸人士。
角落里,【康斯坦丁】黑紗之下,舒書滿意地瞇了瞇眼,「真是好員工,花最少的錢,辦了最多的事。」
……
舊物街第八號當鋪,此刻卻是另一番火熱景象。
莉莉昨日開拓性的“業(yè)務(wù)推廣”效果此刻顯現(xiàn)出更強威力,當鋪那扇平日里門可羅雀的木門,仿佛成了旋轉(zhuǎn)門,吱呀作響幾乎沒停過。
柜臺后,英短貓托弗已經(jīng)徹底放棄了優(yōu)雅的姿態(tài)。
它把自己攤成一張毛茸茸的貓餅,圓臉貼在冰涼的木質(zhì)臺面上,只有在前臺銅鈴再次響起時,才艱難地抬起一只前爪,有氣無力地晃一晃,嗓音都快夾不住了:
“喵……嗷……”
剛送走一個揣著舊懷表進來的工人,門簾一動,一個抱著瓷瓶的婦人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托弗貓眼里閃過一絲絕望,爪子晃到一半就不想抬起來了,毀滅吧……
里間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原本由湯姆一只貓負責的評估工作,此刻顯然不堪重負。
藍貓湯姆爪忙腳亂地用放大鏡審視著一枚鑲嵌著劣質(zhì)寶石的胸針,感覺貓眼都要看花了,它煩躁地甩了甩尾巴:“嗷嗚啊!!(杰瑞!快來頂一下!我需要喘口氣!)”
灰鼠出納杰瑞立刻丟下它心愛的小算盤,哧溜竄上評估臺,接過放大鏡,小眼睛炯炯有神地開始檢查一件銀匙的純度。
但涌入的抵押品實在太多,光是記錄和初步溝通就讓它應(yīng)接不暇。
杰瑞靈機一動,朝著盤在倉庫門口打盹的倉庫蛇弗朗茨“吱吱”叫了起來:“吱吱!吱吱吱!(弗朗茨!別睡了!過來幫忙喊話!)”
弗朗茨昂起腦袋,迷迷糊糊游弋過來:“嘶,干嘛?漢斯怎么還沒回來?”沒有漢斯在身邊,它還有些不習慣。
杰瑞站在弗朗茨的大腦袋前,舉起一只爪子,亮出所有五根小指頭,在弗朗茨眼前用力晃了晃,指向柜臺方向,發(fā)出一連串急促的“吱吱”聲。
(這個!五!先令!對著外面喊!快!就像老板讓你傳話那樣!)
弗朗茨明白了杰瑞的意思,猛吸了一口氣,巨大的蛇頭轉(zhuǎn)向通往柜臺的方向,扯開嗓子,發(fā)出悶雷般的人話吼道:“五——先——令——”
甚至震得柜臺上的托弗一個激靈,耳朵抖了抖,外面等待的顧客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但確實聽清楚了報價。
弗朗茨似乎找到了樂趣,看到下一個物品杰瑞比劃的手勢,立刻再接再厲,咆哮道:
“十二——先——令——”
沉悶而清晰的吼聲在當鋪里間回蕩,湯姆得以癱在旁邊的軟墊上,用爪子捂住眼睛,讓過度使用的視力休息片刻。
杰瑞更專注地進行爪中的鑒定工作,偶爾“吱吱”糾正一下弗朗茨過于激動的發(fā)音。
……
拍賣繼續(xù)進行。
拍賣師清了清嗓子,示意助手將下一批拍品推上來,“諸位,接下來是第40號至55號拍品,均由舊物街第八號當鋪提供。”
一系列死當物品被陸續(xù)呈上展示臺,價格多在底價附近徘徊,偶有幾輪小幅競價。
場內(nèi)的紳士淑女們反應(yīng)平淡,只有少數(shù)專門淘貨的古董商才會偶爾舉牌。
舒書默默計算著,確認這批死當能為當鋪回籠一筆可觀的資金,心情相當不錯。
拍賣師示意助手呈上下一件拍品,那是一只式樣古樸的銀質(zhì)手鐲,在煤氣燈下泛著冷冽的光澤,鐲身上似乎刻著一些模糊難辨的紋路。
“接下來是第41號拍品,銀質(zhì)手鐲一件。”拍賣師語氣多了一絲謹慎。
“此物由第八號當鋪提供,品相完整,需要提醒各位的是,此物……據(jù)傳曾屬于某位不幸的女士,關(guān)于其具體來歷,拍賣行不予置評,亦不承擔任何連帶責任。”
這番隱晦的介紹讓場下泛起一陣細微的騷動,一些原本感興趣的買家露出了猶豫的神色,這類帶著“不祥”傳聞的物品,總是讓人敬而遠之。
“起拍價,10金鎊。”
幾乎是拍賣師話音剛落,一個穿著考究深色外套、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就舉起了牌:“20金鎊。”
直接翻倍!這反常的加價讓不少目光投向了這位出價者。
風衣下的舒書瞇起了貓眼,這人身上散發(fā)著一絲極淡的詭異氣息,冰冷而陳舊。
“20金鎊!這位先生出價20金鎊!”拍賣師提高了音量。
短暫的沉默后,或許是出于不甘,或許是純粹想抬價,另一位古董商猶豫著加了一口:“25金鎊。”
“50金鎊。”金絲眼鏡男人毫不猶豫。
“50金鎊!這位先生出價50金鎊!”拍賣師提高了音量。
另一側(cè)有人試探性加價:“55金鎊。”
“80!”金絲眼鏡男人再次大幅加價,語氣中的偏執(zhí)連最遲鈍的人都能感受到。
這下,連試探的人都退縮了,搖頭放棄了競爭,為一枚來歷不明、甚至可能帶來麻煩的手鐲付出如此高價,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并不明智。
“80金鎊第一次……80金鎊第二次……80金鎊第三次!成交!”拍賣師落槌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些,似乎也怕這位買家反悔。
最終,這只銀質(zhì)手鐲以遠超預計的80金鎊高價,落入了這位叫作阿不思愛德華的買家手中。
拍賣會結(jié)束后,【康斯坦丁】前往后臺進行結(jié)算。
當鋪送拍的物品總共拍得了一百八十多金鎊,扣除傭金,凈收入頗為可觀。
他剛剛完成手續(xù),準備離開,那個名叫阿不思·愛德華的男人便主動迎了上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康斯坦丁先生?”愛德華推了推他的金絲眼鏡,臉上擠出一個看似禮貌,卻略顯僵硬的笑容,“幸會。我是阿不思·愛德華,一名私人收藏家。”
【康斯坦丁】沉默地看著他,沒有任何表示。
愛德華似乎也不意外他的冷淡,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剛才那只銀質(zhì)手鐲,不瞞您說,它曾經(jīng)是我們家族流落在外的舊物,承載著一些……家族的記憶。我尋找它很久了。”
愛德華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些聲音:“我想冒昧請問,您是否還記得,當初是哪位……客人,將它典當給貴當鋪的?任何信息,我都愿意支付酬金。”
【康斯坦丁】的聲音透過面罩傳出,不帶任何感情:“第八號當鋪,只做交易,不問來源,亦不保證出處。這是規(guī)矩。”
愛德華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調(diào)整好表情:“理解,完全理解。那么,康斯坦丁先生,我們是否可以建立一種……長期的關(guān)系?日后貴鋪若再收到類似帶有‘特殊歷史’的死當物品,可以直接聯(lián)系我,價格方面,絕對包您滿意。”
他遞出一張制作精良的名片,邊緣燙著金線。
【康斯坦丁】收下名片,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應(yīng):“若有需要,我會考慮。”
隨即不再多言,繞過愛德華,帶著始終警惕環(huán)視四周的斯派克,大步離開了后臺。
愛德華站在原地,看著【康斯坦丁】離去的背影,手指摩挲著剛剛到手的那只銀質(zhì)手鐲,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深沉難辨。
另一邊,“埃德加·沃爾特”也順利完成了那套機床手稿的交割,并憑借其獨特的口音和競拍行為,給幾位在場的許多人留下了印象。
舒書的兩個身份,在此次拍賣會上均達成了目標——
“埃德加·沃爾特”成功亮相,【康斯坦丁】回籠了資金,并且,意外接觸到了一個潛在大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