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圣瑪格麗特女子學校外圍,陰影深處。
【康斯坦丁】帶著弗朗茨和三只灰鼠與圍墻拉開了一段距離,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常規手段已然無效。
“你們兩個,”他點了兩只灰鼠,“分散潛入,重點觀察那些看起來像是教職員工的人,找那種落單的,看起來心神不寧的。注意安全,發現任何異常,立刻回報。”
“吱!(明白!)”兩只灰鼠領命,如同兩道灰色閃電,借著夜色和植被的掩護,再次潛入校園。
【康斯坦丁】則帶著弗朗茨和剩下的一只灰鼠,繞到了學校后方,靠近后勤區域的一片小樹林里蟄伏起來,等待消息。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流逝。多時,一只灰鼠去而復返,顯得頗為興奮。
“吱吱!吱吱吱!(老板!有發現!一個胖胖的修女,剛從一棟掛著‘后勤’牌子的樓里出來,走路東張西望,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她正往這邊樹林走來!)”
目標出現,且狀態符合預期。
【康斯坦丁】低聲道:“弗朗茨,準備。按計劃行事。”
他們迅速隱匿于樹林中最濃重的陰影里。
……
安娜修女步履匆匆,她緊緊裹著那條舊圍巾,卻絲毫無法抵御那從心底里滲出的寒意。
“愿主庇佑……愿主庇佑……”她低聲而急促地祈禱著,手指死死攥著圍巾的流蘇,指節發白,踏入了那片連接著后勤區與教職工宿舍的小樹林。
下一瞬,一股難以形容的陰冷瞬間包裹了她,原本微弱的風聲被一種低沉的咆哮取代,那聲音似乎直接鉆進了她的腦髓,讓她渾身汗毛倒豎。
“不……”她驚恐地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前方憑空涌出灰白色的霧氣,迅速彌漫開來。
霧氣中,一個高大模糊的身影緩緩凝聚,更讓她魂飛魄散的是,在那身影旁邊,一條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蟒蛇抬起了猙獰的頭顱,如南瓜般大小的眼瞳在昏暗中閃爍著幽光。
安娜修女想尖叫,喉嚨卻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只能發出嗬嗬的氣音,她踉蹌著后退,重重撞在一棵粗糙的樹干上,疼痛讓她稍微清醒,卻也更加絕望。
“莉莉·霍華德,在哪里?”【康斯坦丁】的聲音冰冷刺骨。
安娜修女嚇得魂不附體,尖聲否認:“我不知道!她走了。”
“她沒離開學校。”【康斯坦丁】逼近一步,壓迫感如山,“你知道內情。”
恐懼讓安娜修女口不擇言:“不關我的事,是…是她自己違反了校規!”
此言一出,氣氛陡然一變。
“違反校規?”【康斯坦丁】立刻抓住這意外的線索,厲聲追問,“違反校規會怎樣?她被帶去了哪里?”
心理防線徹底破碎,安娜修女癱軟在地,語無倫次地哭訴:“是詛咒…是學校的規則…違反了…違反了校規的學生…會被…會被帶去校務處…”
她的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那里是另一個地方…進去了…就再也…再也出不來了!廣播…廣播一響…名字被念到…就完了…”
安娜修女抓住自己的頭發,用力拉扯,試圖用疼痛來對抗腦海中恐怖的景象:“那個霍華德家的姑娘…她和她的貓…被念到了…第十四條…沒救了…”
說完這些,她仿佛被抽走了骨頭和力氣,蜷縮在地上,只剩下無法控制的顫抖和斷斷續續意義不明的囈語。
【康斯坦丁】沉默地注視著腳下徹底崩潰的修女,那語無倫次的哭訴,已經拼湊出了關鍵的信息碎片:校務處、規則、廣播點名、第十四條……
風衣下,舒書瞇起眼睛。
“這么說來莉莉和大花都被拉進了那個校務處。”他聯想到弗蘭迪的夢境領域,但這里是現實世界,也就是說,那地方在現實世界打了個洞。
“我們走。”【康斯坦丁】不再理會地上精神近乎失常的修女,轉身融入更深的黑暗。
“喵的,一個學校搞得跟惡魔巢穴似的……”舒書根據感知尋找能量異常點,“要是影子在這里就好了,它最擅長找這些玩意兒。”
……
夜色漸深,俱樂部內的空氣被雪茄煙霧和醇酒香氣浸潤得愈發沉滯。
彭斯男爵唾沫橫飛地描繪著銅指環工廠的“輝煌前景”與“巨大潛力”,仿佛那并非一座被機械惡靈糾纏的詛咒之地,而是一座等待發掘的金礦。
“埃德加·沃爾特”先生安靜地聽著,偶爾端起酒杯輕啜一口波本,,他那帶著獨特波士頓韻律的嗓音在男爵激昂的陳述間隙響起。
“聽起來,確實是一家底蘊深厚的工廠,彭斯先生,不過,您知道的,涉及這種規模的資產收購,我需要更全面地了解情況,畢竟,這不是幾百金鎊的小業務。”
彭斯男爵臉上的熱情笑容瞬間僵硬了一瞬,就在德里克驅魔師到來之前,有個不開眼的家伙,只肯為工廠出價六百金鎊。
這等侮辱性價格,他當然不會答應,但這無疑也暴露了在外人眼中,如今的銅指環工廠價值已然暴跌。
而他內心更清楚,德里克的驅魔只是暫時壓制,工廠的產能依舊被無形的鎖鏈束縛著。
按照他接手前最樂觀的預估,這座工廠一年至少能為他帶來近千金鎊的純利,可照現在這鬼樣子,能有兩百鎊就要謝天謝地了。
此刻,眼前這位“沃爾特”先生輕描淡寫地將“幾百金鎊”歸類為“小業務”,讓彭斯男爵的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這絕對是一條前所未見的大魚,一個完美接盤俠!
“當然,理解,完全理解您的謹慎,沃爾特先生。”彭斯男爵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試圖用更熱情的姿態掩蓋內心的焦慮。
“相關的生產報表、資產清單,我都可以盡快為您準備齊全,我相信,以您的眼光,一定能看到它無可限量的未來。”
然而,“埃德加·沃爾特”只是用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看著他,“我很期待看到這些文件,您知道的,生意之道,在于眼見為實。”他放下酒杯,準備結束這次談話。
彭斯男爵心中焦急,各種挽留和保證的話語在喉嚨里打轉,卻無法說出口。
他眼睜睜看著“沃爾特”先生禮貌地起身告辭,身影消失在俱樂部華麗的門廊盡頭。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和更強的貪欲交織涌上心頭。
絕不能放走這條魚!
彭斯男爵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顧不上整理有些歪斜的領結,大步向外走去。
即便夜色已深,他也要立刻去教堂找到法米恩,他需要一份證明銅指環工廠已被“徹底凈化”的文件!
有了教會的背書,想必那位謹慎的沃爾特先生,就能打消疑慮了……吧?
俱樂部門外,“埃德加·沃爾特”走向馬車。
然而車門剛關上,風衣下就響起了漢斯悶雷般興奮的聲音:
“嘶——老板太厲害了,那傻乎乎的兩腳羊真好騙,等他把工廠低價賣給咱們,咱們轉手就能……嗷!”
話沒說完,影子就“敲”在漢斯的神經簇上。
漢斯吃痛,后半句話堵了回去,發出委屈的嘶氣聲。
影子幽綠的貓眼冷冷一瞥,無聲警告。
“埃德加·沃爾特”保持著完美坐姿,只有風衣下傳來漢斯壓抑委屈的低嘶,馬車駛入夜色,載著這個奇特的組合離去。
……
與此同時,在那鉛灰色天空籠罩的圣瑪格麗特女校附屬空間內,莉莉正經歷著另一種煎熬。
食堂里,死寂的進食環節終于結束。
鈴聲再次尖銳響起,學生們沉默起身,將糊狀物餐盤放回指定位置,然后再次匯成無聲的人流,走向自習室。
莉莉緊緊跟著隊伍,外套下,大花不安地蠕動了一下,冰涼的肉墊再次按了按她的手臂,提醒她保持警惕。
通往自習室的岔路口,人群沉默地緩慢移動。
莉莉低垂著眼,掃過墻壁上那些斑駁的校規告示。
在決定爭取學生會席位后,她便注意到這些告示,看清其中的內容后,她意識到,這里的規則體系與她記憶中現實學校的校規核心驚人地相似。
那些曾經束縛她的條文,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武器,她將所有條款,尤其是關于“程序”與“申訴”的模糊地帶,如同銘文般刻印在腦海。
就在這時,側前方的女生腳步一個踉蹌,手肘擦過了一幅懸掛在墻上那幅污穢的畫像。
守在岔路口的學生會成員立刻轉向她,平板的聲音響起:“瑪麗·簡,違反校規第五條,行進間姿態不端,觸碰禁物。記錄在案。”
瑪麗·簡的身體劇烈顫抖,臉色更加灰敗,眼中是萬念俱灰的絕望。
就在那名學生會成員掏出小本子,筆尖即將落下的剎那,莉莉向前踏出半步。
她繃緊聲帶,模仿著那毫無感情的腔調:“她并非故意,是地面濕滑導致。根據校規補充條例第七款,非主觀意愿且未造成實質影響的行為,可予以口頭警告,無需記錄入案。”
她拋出了基于規則框架推導出的條款,賭的就是這個扭曲空間對“規則”形式本身的病態尊崇。
瑪麗·簡難以置信地望向她。
而那名學生會成員記錄的動作驟然停頓,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眼睛牢牢釘在莉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