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劇場,休息室。
安妮將那一先令緊緊攥在手心,靠在冰涼的石墻上,深吸了幾口混合著化妝品和舊木頭味道的空氣,試圖驅(qū)散心頭的寒意。
她強迫自己振作,將那個詭異娃娃的影子暫時鎖在心底。
這幾日沉迷于“比利”帶來的新奇體驗,她的本職魔術(shù)練習(xí)確實懈怠了,劇場的老派魔術(shù)師勞倫斯先生,已經(jīng)委婉地表達了不滿,劇場里競爭激烈,她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安妮來到洗漱間整理一番后,重新投入訓(xùn)練,專注地配合勞倫斯先生的手法,反復(fù)練習(xí)“消失”與“移形”,努力提升默契,汗水浸濕了她的額發(fā),熟悉的流程讓她稍微安心。
“很好,安妮,就是這樣,你的狀態(tài)回來了,保持住。”勞倫斯先生看著安妮精準(zhǔn)接住他拋來的彩球,臉上露出贊許。
“今晚的演出很重要。”他拍了拍安妮的肩膀,低聲道,“前幾天介紹你認識的那位‘收藏家’先生,他對你的…嗯…‘特殊才藝’很感興趣,或許愿意出高價。”
安妮勉強笑了笑,沒有接話,那位“收藏家”總讓她感覺不舒服,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商品,但勞倫斯的夸獎還是讓她心情輕松了些,似乎生活又能回到正軌。
然而,當(dāng)她結(jié)束練習(xí),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時,一絲不安悄然爬上心頭。
她的床鋪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娃娃,穿著藍色碎花裙,有著深棕色的卷發(fā)的腹語娃娃。
它靜靜地坐在那里,仿佛一直就在那兒。
安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緊張地環(huán)顧空無一人的房間,慢慢走上前。
她告訴自己這也許是哪個同事放錯了,或者……是勞倫斯先生提到的那個“收藏家”送的?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將娃娃拿起來,下意識翻過娃娃,看向它的底座,那里刻著一個名字:
莉蓮。
那刻印的筆觸、深淺,甚至字母末尾那個特有的小勾,都與“比利”底座上的刻字,一模一樣。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剛才所有的輕松和僥幸。
這不是巧合!
那個制作了“比利”的人,或者說……那個“東西”……又送來了一個新的。
“啊!”
壓抑不住的尖叫聲終于沖破了她的喉嚨,在休息室里炸開。
聞聲趕來的同事們推開門,只見安妮臉色慘白如紙,手中的娃娃掉落在床上,她手指顫抖地指著它,語無倫次:
“它…它……又一個!是…是誰放在這里的?!”
同事們面面相覷,紛紛搖頭,臉上帶著困惑。
“沒見過這個娃娃啊。”
“安妮,你是不是太累了?是不是你自己買的忘記了?”
“沒人進過你房間啊,是不是清潔工放錯的?”
無人理解她的恐懼源頭,這讓安妮更加崩潰,她跌坐在地,無助地哭泣起來。
與她關(guān)系最好的佩妮見狀,連忙上前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怕,別怕安妮,一個娃娃而已,今晚你去我房間睡,我們擠一擠,明天就好了。”
在佩妮的輕聲安撫和室友們的勸慰下,精神近乎耗盡的安妮被帶到了佩妮的房間,終于在疲憊和恐懼的夾擊下沉沉睡去。
深夜。
安妮在戰(zhàn)栗中猛然睜開雙眼,黑暗中,有一道視線牢牢鎖定了她。
她僵硬地扭過頭——
枕邊,那張帶著固定微笑的娃娃臉,幾乎與她鼻尖相貼。
她想尖叫,喉嚨卻像是被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慌亂地伸手想去推醒身邊的佩妮,卻摸了個空。
安妮的視野開始扭曲、模糊,一個身影在娃娃后方緩緩凝聚……
蒼白如紙的皮膚,深陷的眼窩,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下巴極其不自然地松垮著,仿佛隨時會像木偶一樣脫落……
“啊!”
凄厲的慘叫終于沖破了束縛,卻又在瞬間被一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詭異聲響打斷。
……
走廊盡頭那間公共廁所里,佩妮正滿臉糾結(jié)地坐在隔間的馬桶上。
她捂著肚子,嘴里無聲地念叨著,祈禱這煩惱快點結(jié)束,好半晌,一陣終于到來的順暢感讓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幾乎是虛脫般站起身。
就在她系好衣帶,準(zhǔn)備推門而出的瞬間——
“啊…”
那聲短暫而尖銳的叫聲傳入了她的耳中。
是安妮的聲音!
佩妮心中一驚,也顧不上身體的虛弱,立刻拉開門,跌跌撞撞沖回自己的房間。
迎接她的是洞開的房門,以及床上安妮瞪大到極致、寫滿驚恐的雙眼,和……那張以詭異角度張開,仿佛在模仿腹語娃娃的嘴。
“啊——死人了!!”
佩妮充滿恐懼的尖叫聲,劃破了深夜的寂靜,徹底驚醒了彩虹劇場。
……
……
翌日清晨,第八號當(dāng)鋪剛開門不久,莉莉就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進來,臉上毫無血色,呼吸急促,連柜臺上的托弗都被她驚得抬起了頭。
“康斯坦丁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莉莉的聲音帶著哭腔,直奔里間門。
門被從里面拉開,【康斯坦丁】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冷靜點,莉莉,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是安妮女士!”莉莉撫著胸口,試圖平復(fù)劇烈的心跳。
“她……她昨天死在劇場的房間里了,我來上班的路上,到處都在議論彩虹劇場出了人命,我、我一聽就覺得不對勁,趕緊跑過去看,警察已經(jīng)把劇場封鎖了!”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急促地說道:“我正好遇到了昨天給我們開門的那位先生,他臉色難看極了,告訴我……告訴我安妮女士死的時候,房間里又出現(xiàn)了一個娃娃!
莉莉忽然捂住嘴,好半晌才顫抖著繼續(xù)道:“而且……而且她的死狀極慘……下巴被人卸了,舌頭……舌頭也被割了……”
她再次捂住嘴,惡心到想吐,校墓處的噩夢仿佛再次襲來。
風(fēng)衣下,舒書的貓眼瞬間瞇成了一條縫,閃爍著冷光。
他昨天才從安妮手里用1先令“買”下那個被詛咒的娃娃,并且計算了一年的利息,這等于劃下了道,表明安妮這人,他保了。
這不僅僅是一樁交易,更是一種無形的宣告。
可現(xiàn)在,那個藏在幕后的惡靈,竟然無視了這個宣告,直接越過他,用如此酷烈的手段干掉了安妮。
「喵的……這是完全不給我面子,不講規(guī)矩啊。」舒書心中冷笑,「本來還想讓你們和教會先折騰,現(xiàn)在看來,得親自出手清理掉了。」
【康斯坦丁】聲音低沉:“除了警察,現(xiàn)場有神職人員出現(xiàn)嗎?”
莉莉努力回憶,然后搖了搖頭:“我沒注意……當(dāng)時聽完安妮女士的情況,我太害怕了,就……就跑回來了……”
【康斯坦丁】輕輕拍了拍莉莉的肩膀,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透過手套傳遞,莉莉只覺得激蕩的情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撫平,狂跳的心臟也漸漸恢復(fù)了正常的節(jié)奏。
“留在當(dāng)鋪,和托弗一起好好上班。”【康斯坦丁】語氣平淡,“我去劇場看看。”
他邁步欲走,莉莉卻叫住了他:“康斯坦丁先生!”
【康斯坦丁】停下腳步,微微轉(zhuǎn)身。
莉莉遲疑了一下,眼中帶著殘留的恐懼,小聲問道:“那個……昨天我們從安妮女士那里帶回來的那個娃娃……它……”
“已經(jīng)凈化完畢,非常安全。”【康斯坦丁】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莉莉聞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一塊大石,她用力點頭:“好的!康斯坦丁先生,您……您一定要小心。”
【康斯坦丁】不再多言,轉(zhuǎn)身推開當(dāng)鋪大門,融入了舊物街逐漸喧囂的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