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一片毗鄰著小型貨運碼頭的倉庫區(qū)邊緣。

影子正蹲在一個生銹的鐵桶上，毛發(fā)略有些凌亂，兩只前爪煩躁地交替踩著桶蓋，發(fā)出“噠噠噠”的輕響。

鐵鞭盤踞在它身后的陰影里，巨大的頭顱搭在冰冷的石板上，豎瞳半瞇著，一副“蛇生艱難”的生無可戀狀。

在它們面前，是幾只被鐵鞭用尾巴“圈”過來的、看起來相對機靈些的動物。

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狐貍，正人立而起，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影子和鐵鞭。

當(dāng)影子用爪子將一個小巧的、需要分辨細(xì)微瑕疵的金屬零件推到它面前時，狐貍那雙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困惑，隨即它似乎“領(lǐng)悟”了什么。

它立刻匍匐下身體，喉嚨里發(fā)出討好的嗚咽聲，然后用鼻子將零件往影子的方向拱了拱，甚至還試圖用腦袋去蹭影子的腿。

影子一爪子按住了狐貍試圖蹭過來的腦袋，把它推開，煩躁地甩了甩尾巴。

“喵嗚。（下一個。）”影子看向鐵鞭。

鐵鞭粗壯的尾巴松開，一條顏色鮮艷的蜥蜴驚慌地竄了出來。

它的眼睛快速轉(zhuǎn)動，注意力很快被金屬零件表面反射的陽光吸引，歪著頭，舌頭快速吞吐，似乎在感知著什么。

就在影子以為它或許真能分辨什么時，蜥蜴突然猛地伸出舌頭，黏住了零件旁邊一只幾乎看不見的小蠓蟲，然后心滿意足地咽了下去，對那個零件再無興趣。

影子：(=;ェ；=)

鐵鞭尾巴不耐煩地拍打了一下地面。

接著被驅(qū)趕過來的是一只羽毛凌亂的烏鴉。

它嘎嘎叫著，落在零件堆上，好奇地用喙啄了啄其中一個。

但它顯然對“質(zhì)檢”毫無概念，啄了幾下覺得無趣后，便開始用喙胡亂地翻動零件，試圖找出點閃亮或者能吃的東西，把影子好不容易擺放好的測試品弄得一團糟。

鐵鞭實在受不了了，巨大的頭顱猛地抬起，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嘶鳴。

烏鴉嚇得魂飛魄散，“嘎”一聲凄厲尖叫，撲棱著翅膀拼命飛走了，掉下幾根黑羽。

影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耐心已經(jīng)快要和這個生銹的鐵桶一樣千瘡百孔了。

老板的要求是“聰明”，可這些家伙，哪怕在同類中算是機靈的，其行為模式也完全局限于本能……讓它們理解“分辨細(xì)微工業(yè)瑕疵”這種概念，簡直是對牛彈琴。

它甚至開始懷疑貓生。

難道老板要的“聰明”，是指漢斯那種一根筋執(zhí)行簡單指令的類型？

可質(zhì)檢需要的是判斷力啊！

“喵嗚……（剩下那幾個還要看嗎？）”影子絕望望天。

鐵鞭抬起巨大的頭顱，有氣無力地嘶鳴：“嘶……（算了吧，我看它們連我們要干什么都搞不明白。）”

就在這時，舒書的身影出現(xiàn)在旁邊的圍墻上，他剛站穩(wěn)，目光掃過下方，貓臉上瞬間寫滿了困惑。

空地上氣氛詭異。影子煩躁地在鐵桶上磨著爪子，黑毛微炸，尾巴焦躁地甩動，鐵鞭則把大半個腦袋埋進(jìn)身體里，一副眼不見為凈的模樣。

而之前那只狐貍，正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把零件往影子腳邊拱，喉嚨里發(fā)出討好的嗚咽；

蜥蜴則對零件毫無興趣，專心致志地捕捉著空中飛舞的小蟲；

最離譜的是一只浣熊，它不知從哪里找了個小水坑，正賣力地把一個零件按在里面搓洗。

“你倆這是……在干嘛？”舒書的聲音從墻頭傳來。

影子聞聲猛地抬頭，看到舒書的瞬間，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竄上圍墻，委屈地喵喵直叫，爪子激動地比劃著下方。

“喵！喵嗚！（老板！它們根本不明白！我和鐵鞭快被逼瘋了！）”

鐵鞭也抬起頭，發(fā)出一聲悠長而疲憊的嘶鳴表示贊同。

舒書看著墻下這如同動物園炸鍋般的混亂場景，又看了看委屈得快要把自己撓禿的影子，以及盤成一團、散發(fā)著“生無可戀”氣息的鐵鞭，不由用爪子扶住額頭。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喵的……你們兩個笨蛋，完全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影子和鐵鞭同時抬頭，一個貓眼圓睜，一個豎瞳困惑。

“喵？（老板，不是你讓我們找‘聰明’的嗎？）”影子不解地比劃著，“（這些已經(jīng)是我們能找到的，看起來最機靈的家伙了！）”

“嘶~（對啊，那只狐貍還會拍馬屁呢。）”鐵鞭甕聲甕氣地補充。

舒書感覺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他用爪子指著下面那群還在各顯神通的動物。

“我是要聰明的，但再聰明，它們現(xiàn)在也還是動物，沒經(jīng)過【啟迪藥水】開竅，你指望它們能理解‘質(zhì)檢’這種工業(yè)概念？你們倆是不是被漢斯傳染了傻氣？”

影子和鐵鞭面面相覷，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走進(jìn)了思維誤區(qū)。老板要的是“潛力股”，不是“現(xiàn)成專家”。

“喵……（對不起，老板，我們搞砸了。）”影子耷拉下耳朵和尾巴。

“嘶……（白忙活了。）”鐵鞭也沮喪地把腦袋擱回地上。

“算了，來都來了。”舒書從墻頭輕盈躍下，落在空地上，目光掃過那群被影子和鐵鞭“精挑細(xì)選”出來的“聰明家伙”。

那只狐貍還在試圖蹭過來討好；蜥蜴專注于它的昆蟲盛宴；浣熊已經(jīng)把零件洗得锃亮；還有一只看起來呆頭呆腦的松鼠，正抱著一個螺母啃得津津有味……

更遠(yuǎn)些還有一貓一狗在那追逐打鬧......

舒書嘴角抽搐了一下，甩了甩尾巴，開始重新考核。

他沒弄什么復(fù)雜的工業(yè)零件，從旁邊廢棄的垃圾堆里，找出幾個幾乎一模一樣，但其中一個有細(xì)微裂縫的空罐頭盒，將它們混在一起。

“聽著，”舒書聲音不大，“找出那個不一樣的，找到的，有肉吃。”

大部分動物，包括那只狐貍，都只是茫然地看著罐頭盒，或者試圖直接去啃，那只浣熊更是把所有罐頭都扒拉到一起，準(zhǔn)備來個集體清洗。

就在這時，和狗子追鬧的花貍貓，忽然跳了過來。

它徑直走到罐頭堆前，仔細(xì)觀察每一個罐頭，鼻子輕輕抽動，最后，伸出爪子，將那個帶裂縫的罐頭撥了出來。

舒書貓眼一亮：“很好，你，過來。”

花貍貓警惕地看了舒書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龐大的鐵鞭，最終還是邁著優(yōu)雅的貓步走了過來，蹲坐在舒書指定的位置，尾巴尖輕輕擺動。

接著，舒書又進(jìn)行了第二個測試。

他讓鐵鞭用尾巴卷起一塊小石頭，藏進(jìn)了旁邊一個結(jié)構(gòu)復(fù)雜、布滿管道和縫隙的廢棄機械殘骸深處。

“現(xiàn)在，去把石頭找出來。”舒書下令。

這次，響應(yīng)號召的動物多了些，但大部分都只是在機械外圍打轉(zhuǎn)，有幾只試圖從入口鉆進(jìn)去卻卡住。

那只花貍貓再次展現(xiàn)出了優(yōu)勢，它靈巧地在管道間穿梭，利用纖細(xì)的身體鉆入狹窄的縫隙，沒過多久，就叼著那塊石頭回來了。

剛才與它打鬧的邊牧更令人驚訝，它沒有像花貍貓那樣直接鉆進(jìn)機械內(nèi)部，而是繞著機械殘骸跑了一圈，然后，它選擇了一個看似不起眼的破口鉆了進(jìn)去。

幾乎在花貍貓找到石頭的同時，它也從一個不同的出口鉆出，嘴里同樣叼著一塊石頭。

舒書的目光瞬間鎖定在了這條邊牧身上，這家伙不僅聰明，還懂得欺騙。

“你，也過來。”舒書說道。

邊牧立刻小跑過來，緊挨花貍貓坐下，吐著舌頭，尾巴愉快地?fù)u晃。

舒書又簡單測試了它們的服從性和專注度，比如在干擾下維持一個簡單的指令，花貍貓和邊牧都完美通過了考核，其他動物則很快被分散了注意力。

“行了，就它們兩個。”舒書用爪子點了點花貍貓和邊牧，對影子和鐵鞭說道，“其他的，讓它們散了吧。”

話音剛落，系統(tǒng)提示音便如期而至。

【叮！】

【員工數(shù)量 2】

影子和鐵鞭如蒙大赦，立刻驅(qū)散了其他還在懵懂狀態(tài)的動物。

“走吧，回工廠。”舒書愉快地帶著兩名新成員，以及影子和鐵鞭，返回了沃爾特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