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謝驚瀾,她微側(cè)目:“沈鏡安,你我多年情分到此為止,若你還有腦子,就去查一查替嫁一事到底是誰的手筆。”
“你離京這些年,我讓人照料你生病的母親,打理沈宅,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她從懷中拿出一把鑰匙:“這是你沈家?guī)旆胯€匙,現(xiàn)在還給你,我已嫁給謝驚瀾,此后就是謝夫人,還請你以后別再來打擾我們。”
她加重語氣:“還有,若你以后再傷我夫君分毫,我不會留情面。”
說罷,她將鑰匙拋向沈鏡安,帶著謝驚瀾頭也不回進了屋。
“不!阿筠,你不能這么對我!”
沈鏡安反應(yīng)過來,踉蹌著追出兩步。
然而留給他的,只有兩人親密相扶離去背影,以及毫不留情閉合的門。
他喉間的呼喊硬生生卡在舌尖,化作一聲聲不甘的嘶吼。
“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你喜歡的人明明是我!”
聽著屋外惹人厭的聲音,謝驚瀾微不可察擰了擰眉,眼底閃過寒意。
“藥在哪兒?”蘇月卿扶他坐下后問。
他表情柔和指向她身后,又是接連兩聲咳嗽:“那邊柜子里。”
蘇月卿取來干凈紗布與藥膏,用水浸濕紗布小心翼翼擦拭他傷口周圍血污。
傷口寸許長,雖不深,卻因他膚色過白,加上流了不少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待血污擦凈,蘇月卿用藥匙刮了少許藥膏輕敷在他傷口上。
藥粉觸膚微涼,帶著一絲刺痛,謝驚瀾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悶哼。
蘇月卿動作一頓,抬眸看他:“疼?”
他可憐巴巴望著她:“嗯。”
“疼還敢故意激怒沈鏡安,受著。”蘇月卿沒好氣地繼續(xù)給他上藥,嘴上碎碎念:“你說說你,一個文官和他武將剛什么,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這會兒腦袋已經(jīng)搬家了。”
被戳穿小心思,謝驚瀾面露囧色,掩飾性地咳了一聲:“阿筠,你都看出來了?”
蘇月卿停下動作瞥他一眼:“你只是破了點兒皮,又不是重傷不起,需要表現(xiàn)得那么嚴重?”
謝驚瀾:“……”
他悻悻摸摸鼻尖。
他就是想讓她徹底看清沈鏡安為人,多偏心他,誰知她心里跟明鏡似的,早看出他在演。
握住她手,他正色道:“阿筠,你將鑰匙還給了沈鏡安,之前做的一切豈不是都白費了?”
“放心吧,我用蜂蠟拓印了鑰匙,讓人拿去配一把就行。”
聽她這么說,謝驚瀾放下心來。
屋外漸沒了聲音,想來沈鏡安已經(jīng)離開。
上完藥,蘇月卿掃了眼謝驚瀾身上單衣薄袍,和他刻意微敞開的領(lǐng)口,心中低罵了句:心機男。
他這般模樣,也不怪沈鏡安氣的想殺了他。
“把衣裳換了。”末了,她特意強調(diào):“穿件得體的。”
謝驚瀾低頭看自己穿著,觸及心口淡淡齒印,莞爾:“我覺得這身甚好。”
話落,他便接收到蘇月卿一記眼刀,立馬收笑改口:“都聽夫人的。”
梳洗好,謝驚瀾自身后圈住蘇月卿,腦袋枕她肩上問:“夫人,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兒?”
她讓他穿得體些,定然是要出門。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打算給他一個名分了?
如他所料,蘇月卿抬手推開他腦袋,回了句:“去蘇家。”
他清朗面上笑意綻放,又黏上她:“阿筠,我好高興。”
他這輩子都沒這么高興過。
大抵這就是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滋味。
像苦熬了十年寒夜,終于等來第一縷破曉的光,暖得人骨頭縫里都在發(fā)顫。
他高興沒幾息,蘇月卿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我爹可不好糊弄,你好好想想該怎么和他解釋昨日之事吧。”
“……”
出發(fā)前,謝驚瀾又是揉肩又是倒水,各種向蘇月卿獻殷勤詢問蘇秉淵喜好。
最后得到兩個字:“誠、摯。”
謝驚瀾文人出身,自是瞬間領(lǐng)悟了這二字。
到了蘇家,兩人一踏進正廳就看見正襟危坐的蘇秉淵,以及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盧氏。
“爹。”蘇月卿越過盧氏走上前。
聞聲,蘇秉淵噌一下從太師椅上起身:“阿筠,你——”
想起還有外人在場,他拉過她到一旁,壓低聲音詢問:“你去哪兒了?爹悄悄派人找了你一宿,都快急死了。”
注意到盧氏看來目光,蘇月卿拔高音量道:“爹,昨日女兒遣退人在房間里獨自上妝,不知從哪兒混進一名賊人,在和他交手的時候不慎中了迷藥。”
“他將我擄出了府,幸好謝大人的迎親隊伍路過將我救下。”
“我本打算回府,卻看到沈家迎親隊伍回程,這才意識到有人算計我,就為了代我嫁去沈家。”
“我當時中了藥沒法說話,只能眼睜睜看著沈家迎親隊伍離開。”
“等我恢復(fù)力氣趕到沈家時,沈鏡安與代嫁的人已經(jīng)拜完堂。”
“我心灰意冷離開,回府路上暈倒,是謝大人的人再次救了我。”
“謝大人原本是昨日娶妻,因為新娘子心有所屬,臨時改主意不愿嫁了。”
“女兒想著沈鏡安已娶了別人,這輩子與他都沒可能了,倒不如嫁給謝大人。”
她用簡短的一段話,半真半假的將這一夜間發(fā)生的事有邏輯的說來。
叫人辨不出半點假來。
未等蘇秉淵說話,她故意回頭,剛好與心虛的盧氏四目相對。
“爹,你說指使那賊人擄走我的會是何人?”她意有所指問。
蘇秉淵當即怒了,順著她視線看去:“盧氏,你還有何話要說?明明嫁去沈家的人該是阿筠,怎會變成你的女兒?”
“你還不承認是你們母女指使人擄走阿筠,好替代她的婚事嗎?”
盧氏大喊冤枉,哭著辯解:“大哥,我承認代嫁一事是我做的,可阿筠遭人擄走和我沒有半點關(guān)系啊!”
“還在嘴硬,沈家那邊都來傳話了,你的好女兒說她什么都不知情,一切都是你所為。”
蘇秉淵不再給她辯解機會,冷聲朝外吩咐:“來人,把二夫人送祠堂,上家法!”
下人將哭嚷的盧氏拖走,隨著聲音遠去,蘇秉淵這才將視線投向謝驚瀾。
臉色耷拉下來:“謝大人真是好本事,能讓本侯的女兒替你遮掩。”
謝驚瀾眉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