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不時有甲兵巡邏路過的腳步聲,姜虞靠著蕭令舟閉目養(yǎng)神了一個時辰,全然沒有一點睡意。
她輕輕拿開橫亙在腰上的手,動作緩慢下了榻。
出了側(cè)殿寢房,她喚來翠袖給自己更衣。
她現(xiàn)在到了孕中期,沒人幫忙自個是穿不好衣裳的。
繁復(fù)衣裙穿好,外面罩了件暖和的白色狐裘大氅,到了頭發(fā)部分,她讓翠袖隨便為自己挽了個松散發(fā)髻。
落雪紛飛,宮人各司其職做著自己的事,整座皇宮明明處處都是人,卻壓抑的令人喘不過氣。
看到姜虞帶著翠袖從殿中出來,鐵甲兵統(tǒng)領(lǐng)陳齊迎上前:“王妃。”
“我去一趟天牢,王爺要是醒了知會他一聲。”姜虞語調(diào)和緩道。
“是。”陳齊抱拳應(yīng)下,一揮手,一隊鐵甲兵走了過來:“保護王妃安危是末將等人的職責(zé),還望王妃莫怪。”
姜虞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讓鐵甲兵跟著。
天牢在宮外,雖然小皇帝和明王都死了,但還不能掉以輕心,讓人跟著穩(wěn)妥些。
從昨夜到現(xiàn)在,宮門只在朝臣離宮時開過一次。
看守宮門的主將望著緩緩駛來的馬車,抬手?jǐn)r下。
翠袖掀起車簾,遞出蕭令舟的那枚雙魚佩:“車上的人是王妃,這是王爺?shù)挠衽濉!?/p>
無需多言,主將接過玉佩確認(rèn)過后讓士兵開門放行。
到了天牢,拿著玉佩還帶著一隊鐵甲兵的姜虞很順利就見到了南元義。
聽到開鎖的鐵鏈聲響起,靠著冰冷墻面闔著雙眼的南元義睜開眼。
有蕭令舟命令在前,無人敢對他用刑,他除了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頭發(fā)凌亂了點,狀態(tài)還算不錯。
“阿虞,你來了。”許久未說話,他聲音有些沙啞。
“你知道我會來?”
姜虞視線觸及他昏暗日光下格外刺目的鬢角白發(fā),喉頭像是被濕冷寒氣堵住,難受的厲害。
“你是我的女兒,我了解你,你一定會來的。”
姜虞眼眶微熱:“爹,你是不是早就謀劃好一切,做好了赴死的準(zhǔn)備?”
一整夜,足夠她想明白很多事,發(fā)現(xiàn)很多破綻。
比如,她怎會那么巧在南家書房看到了小皇帝給南元義下達命令的信。
一般這樣的密信都會閱后即焚,南元義不僅沒有,還特意將其夾在一本奇聞異錄書里。
甚至他離開那么長時間,她都懷疑是故意為之。
目的就是為讓她發(fā)現(xiàn)那封密信。
還有那日南元義說的那番話,讓她照顧好柳憐夢和南薇,分明就是在安排后事。
姜虞當(dāng)時心神都被發(fā)現(xiàn)他身份的事分走,壓根沒聽出他話中深意。
如今再回想,就會驚覺那和交代遺言差不多。
所以,不是她有多聰明發(fā)現(xiàn)了南元義的身份,從始至終都是他刻意在引導(dǎo)她發(fā)現(xiàn)他的身份。
并且,就連昨夜會發(fā)生的所有事,全在他的謀劃之中。
姜虞簡直不敢想象,曾經(jīng)心無城府的父親,這些年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得如此精于算計。
精于算計到,她和蕭令舟、明王、小皇帝,全都被他玩弄于股掌。
他那樣深駭?shù)男乃迹粽嫘呐c她和蕭令舟為敵,昨夜,他們未必能勝。
南元義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從懷里拿出一粒黃色藥丸,顫顫悠悠站起身。
見他要靠近姜虞,翠袖警惕地?fù)踉趦扇酥虚g。
“退下吧。”姜虞聲音滯澀道。
“王妃……”翠袖略遲疑。
“他不會傷害我。”姜虞看她不動,語氣冷了些許:“退下。”
翠袖只好退至一旁。
南元義將藥塞姜虞手心,往后退了兩步:“這是月回的解藥,交給你娘。”
頓了頓,他渾濁雙眼泛淚,語重心長地說:“阿虞,是爹對不起你。”
“爹從未想過要傷害你,可爹身不由己,為了讓你娘能活下去,那些事爹不得不去做。”
“你要恨要怨,爹都認(rèn)。”他眼中淚水滾落:“只是你娘身子弱,經(jīng)不起折騰,往后,你要替爹好好照看她。”
說到這兒,他語氣變得越發(fā)沉重:“別告訴她真相,就說……就說是爹糊涂犯了錯,讓她斷了念想,好好活著。”
“還有你妹妹,她的嫁妝爹娘都備下了,將來你就替她尋個好兒郎,讓她收斂小脾氣,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爹,你別說了……”姜虞攥緊解藥,喉間滾了滾:“我會救你出去,這些話,你自己去和她們說。”
南元義捂著胸口劇烈咳嗽了兩聲,苦笑著搖頭:“阿虞,別犯傻了,你救不了爹的。”
“爹殺了小皇帝,那么多雙眼睛都看著,就算攝政王會放過我,那群朝臣也不會。”他手撐著旁邊小木桌:“只有爹死,才能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今日結(jié)果,皆是我早預(yù)料到的,你不必為了爹再去做無謂的努力。”他喟嘆一聲:“阿虞,爹欠你的,夠多了。”
他臨死之前能為她做點什么,無憾了。
弒君罪名扣在了明王頭上,史書上只會記載蕭令舟是名正言順稱的帝。
他的女兒,也將是名正言順的皇后。
這,就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咳嗽的越發(fā)頻繁了,虛弱的擺擺手:“阿虞,回去吧,回去吧……這兒陰濕潮冷,待久了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你我父女緣淺,下輩子,別再做爹的女兒了,我這樣雙手沾滿血腥的人,不配當(dāng)你爹……”
望著他佝僂身軀,姜虞眼淚終是順著眼眶滾落:“爹,從你想將我從牧云瑾手中帶走、主動將身份泄露給我那一刻起,你就不欠我的了。”
南元義渾身一震,她竟什么都知道了。
不過也不奇怪,他的女兒向來是聰慧的,總能通過一些細(xì)節(jié)將事情始末猜個七八。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古代,只有聰慧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他沒有過多解釋,又坐回了自己一開始坐的那個位置,閉上眼,不愿再說一句話。
見狀,姜虞鼻尖一陣發(fā)酸,只好帶著翠袖離開。
出了天牢,她一眼就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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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沒招了,越寫越多,根本寫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