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寧二年十一月,地牢里的牧云瑾自戕了。
近兩年里,他時刻都在謀劃逃跑,皆因有重兵把守失敗。
逃一次,他受到的刑罰就重一次。
每次被打的奄奄一息,又立馬有太醫來為他醫治。
蕭令舟沒下令處決他,只因他是東越國送到昭國的質子。
這些年,昭國國力在趙太后母子折騰下大不如前,需要時間調養生息恢復過來。
牧云瑾生死事關兩國和平,若他死了,就正好給了虎視眈眈的東越國開戰理由。
是以,昭國必須保證他活著。
然千防萬防,他最后一次逃跑失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偷襲一名鐵甲兵,奪過對方的劍自戕了。
死前,他終于披露小皇帝和他的交易。
他舉西曲勢力助小皇帝殺了蕭令舟,小皇帝將昭國各州縣布兵圖和糧庫分布圖給他。
并且,小皇帝早在宮變前就將這兩樣圖給了他。
他怕出變故,拿到圖的第一時間就交給了自己盤踞在京城的手下。
本打算小皇帝殺了蕭令舟他就能離開昭國回西曲。
不料贏家成了蕭令舟,他還被設計抓了起來。
同時他還披露另一個重要信息。
他有名手下和他體內都種了西曲的同生共死蠱。
只要他一死,那名手下亦會死。
到時其他手下知他已死,就會帶著布兵圖和糧庫分布圖回西曲。
他的外祖父和幾位舅舅自會為他報仇雪恨。
蕭令舟得知消息立刻派人封鎖出京城門,不想又被牧云瑾擺了一道。
他的人早在宮變前就已轉移至京郊。
等他們反應過來,牧云瑾的人早抄了幽州近道直奔西曲。
西曲一知道牧云瑾身死的事,又有昭國的布兵圖和糧庫分布圖在手,抑制的野心瞬間如野獸出籠。
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被昭國打壓多年,一朝時機成熟,西曲幾乎是迫不及待就與東越國通信,欲共同瓜分昭國這塊覬覦已久的“糕點”。
昭寧二年十一月中旬,一場由西曲率先發起的戰爭拉開了序幕。
接著,東岳國亦對昭國邊境城池發起了進攻。
西曲與東岳雙線來犯的戰報接連涌入昭國都城。
一時之間,宮城之中人心惶惶。
近兩年昭國在新帝治理下好不容易恢復一點生機,如今兩國來犯,朝臣心中都無比清楚,此戰,昭國毫無勝算可言。
文官都勸帝王割城池以求和,或許還能讓昭國存一線生機。
然此諫言當場就遭到了帝王的駁斥。
武官更是怒斥文臣貪生怕死,還未打就先認輸。
這其中情緒最為激憤的,當屬蘇秉淵這位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軍。
他主動請纓披甲上戰場,更是立下誓言不退西曲決不還。
蕭令舟念其年事已高,不宜再征戰沙場為由駁回了他的請求。
蘇秉淵當朝摘下頭上烏紗帽,揚言作為一名將軍,國家危難之際,就算戰死沙場,也決不貪逸惡勞等死。
若帝王不允他請求,他只好辭官以一名普通士兵身份奔赴前線。
無奈之下,蕭令舟只好封云家長子云展燁為此次副將,聽從蘇秉淵命令一同出征抵抗西曲大軍。
至于東岳敵軍,則由鎮南王為主帥,云展燁之父再率八萬大軍支援邊境,與其共同御敵。
大軍出征當日,帝王攜滿朝大臣和滿城百姓夾道相送。
每個人心里都明白,若不能大敗西曲大軍和東岳大軍,昭國必亡。
他們只能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這些即將出征的將士們身上。
這是一場關于國與國之間存亡的大戰。
昭國上到帝王將相,下到平民百姓,每個人都在為自己國家的生而作努力。
戰士們在前線廝殺,帝王攜官員百姓在后方大力發展民生。
盡可能為將士們提供充足糧草和良好的作戰條件。
這一仗,一打就是兩年。
西曲自以為有昭國布兵圖和糧庫分布圖,還有東越國這個盟友相助,定能很快拿下昭國。
殊不知他們低估了蘇秉淵這個作戰經驗豐富老將的實力。
昭國大軍并不明著跟他們打,時不時就來一次偷襲,順便燒毀他們的營地跟糧草,陰損招數比他們還要多。
長期耗戰下來,西曲沒討到半點好處,反因打仗加重國內各種租稅,引得百姓怨聲載道。
東越國實力較西曲強,但就是刻意拖延戰事。
試圖借這個契機讓西曲與昭國都深陷泥潭,到時東越國就能毫不費吹灰之力一舉吞并兩國,一統天下。
昭國皇宮御書房里,蕭令舟看著前線送來的急報,豐朗眉眼間充滿慮色。
身著纏枝蓮紋織金宮裙的姜虞一手牽一個蘿卜頭踏入御書房,剛好將他神情盡收眼底。
“怎么了子衍?可是前線遇到什么問題了?”
四年時光流轉,如今的她臉龐愈發精致,眉如遠黛,細長而溫婉,一雙瀲滟眸中透著睿智與從容,多了成熟與威嚴。
蕭令舟放下折子,抱起邁著小短腿朝他奔來的曜兒坐到一旁椅子上,音色溫煦和雅:“今歲收成大減,收上來的稅足足少了兩成,前線將士做冬衣的錢有些麻煩。”
姜虞鮮少看到他這般憂慮,想來需要不少錢。
“國庫里能拿出多少?”她抱著窈兒在他身側坐下。
“最多二十萬兩,前線五十萬大軍加北疆七萬士兵,做冬衣起碼要七十萬兩。”
快四歲的兄妹倆都有雙胞胎共有的通病,那就是什么東西都要一樣的。
吃的糕點形狀大小必須一樣。
用膳的筷子和碗樣式必須一樣。
宮人給兩人夾菜次數必須一樣。
就連姜默給哥哥摸了兩下,妹妹也必須摸兩下。
最讓姜虞頭疼的,當屬睡覺的時候,她躺中間絕不能翻身面對其中一個,不然另一個就要說她偏心。
這會兒,看到妹妹被母后抱了,太子殿下不滿的伸出自己滿是嬰兒肥的小短手:“母后,抱,抱抱!”
蕭令舟偏頭,垂下眼看他,口吻肅然道:“曜兒是男孩子,不能總讓你母后抱。”
太子殿下委屈的扁起小嘴,小短手依舊不死心地伸向姜虞:“可是……可是妹妹也被抱了呀!曜兒也想母后抱。”
“好,母后抱。”姜虞怕他又要鬧,欲放下窈兒抱他,窈兒摟著她脖子就是不愿放。
“母后,父皇都說了,哥哥是男孩子,不能總讓母后抱。”
長公主殿下一本正經的學著她父皇說話樣子,刻意將語調壓得沉穩,活脫脫一副小大人模樣。
太子殿下不高興了,小短手扯著自家母后寬大袖子,可憐巴巴望著她,簡直和縮小版的蕭令舟一模一樣:“母后,母后,你可不能偏心……”
姜虞用眼神將蕭令舟欲說的話止了回去,將窈兒遞給一旁的翠袖。
抱過曜兒小小一團身子,她音色柔和道:“曜兒聽話,母后和父皇有話要說,抱也抱了,乖乖讓翠袖姑姑帶你們去玩兒好不好?”
太子殿下心滿意足點頭,圓溜溜的眼彎成月牙,脆生生應道:“好,曜兒聽母后的話!”
翠袖一手牽一個,可算是將兩人哄走了。
沒了兩個鬧騰鬼,蕭令舟將自家娘子圈在懷里,掌心撫著她腰肢,一雙深邃含情的瑞風眼里透著濃濃貪戀:“再過幾個月曜兒和窈兒就四歲了,是該為他們請個太傅授業了。”
姜虞半倚在他懷里,揉按太陽穴:“不是六歲才到啟蒙年紀,這么著急做什么?”
“曜兒是太子,昭國遲早要交到他手上,早點識文斷字才好,至于窈兒,性子太磨人,讓她跟著去沉沉心氣兒,能少纏著卿卿。”
姜虞:“……”最后一句才是重點吧?
到時候小的不纏了,他這個做爹的纏,她同樣沒少累。
終止這個話題,姜虞抬起濃長的睫:“七十萬兩倒也不難,我可以替你想辦法,不過有條件。”
蕭令舟吻在她纖巧的耳垂上,任她把玩著自己修潔勻長的手,眉目清逸問:“什么條件?”
“我想去趟豫州。”
蕭令舟身形頓住,眸色晦暗了幾分,仍語調雍和問:“卿卿去豫州做什么?”
“我娘昨日進宮看望曜兒和窈兒,說文景聿剿匪時中暗箭至今未醒,我想去看望他,順便回一趟張家村看看。”
她半點沒避著他,將自己目的簡明扼要說來,這說明心底里在意他的想法,亦是對他的信任。
蕭令舟唇角微微上揚:“我讓陳奇帶人護送卿卿去。”
“太大動干戈了,我就帶翠袖和紅裳,你再派幾名令衛暗中跟著就好。”
“好。”低調些也好,免得招來不必要麻煩,蕭令舟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