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過于灼亮,毫無遮攔地落在他臉上,坦蕩又熱烈。
殺人都不曾眨眼的蕭令舟,俊美臉上罕見的出現(xiàn)一絲錯愕。
他從小身處的環(huán)境,相處過的人哪個不是極力隱藏自己的心思。
就算心中不喜,也要虛情假意扮演好的一面。
突然遇上一個坦率又直白的,反叫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了。
兩人距離隔的近了,姜虞身上清新宜人花香若有似無鉆入他鼻間。
余光瞥見她發(fā)間沾染著水珠的發(fā)絲,他別過臉,喉結(jié)滾了滾道:“在下無心儀之人,亦不想成親,姑娘以后不要再給我送吃的了。”
他在明確劃分界線,然而落在姜虞耳中就成她機會來了。
沒喜歡的人,也沒成親,那她還有什么可顧忌的?
“送不送是我的事,吃不吃是你的事。”她從袖中拿出繡帕擦拭臉上雨水,音色清脆如珠道:“咱們互不矛盾不是?”
蕭令舟怔忪,她哪兒來的歪理?
未等他說話,姜虞拎過桌上食盒繞到他面前:“這里面的糕點都是我親手做的,還沒人嘗過,你是第一個,確定不嘗嘗嗎?”
她眼睫撲簌端凝著他,臉上寫滿了期待。
蕭令舟聽到“第一個”三個字,眼底似有星光流轉(zhuǎn)。
人總會下意識賦予“第一個”、“第一次”獨一無二的含義。
對上女子顧盼生輝的眉眼,蕭令舟腦中名為理智的弦不受控地微微松動。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那我……給你放桌上了?”姜虞試探的道。
見他沒拒絕,她嘴角揚起弧度擴大。
沒拒絕就說明還有戲。
第一日胳膊差點折在他手上,回去后她左思右想,想明白了一件事兒。
那就是面對蕭令舟這種高冷、生人勿近的男子,得一點一點的攻破他心理防線才行。
一上來就制造肢體接觸、投懷送抱反而會適得其反。
她日日往這學(xué)堂跑,就是傻子都能看出她目的。
蕭令舟一看就是個聰明的,她要扯別的理由來這兒,他肯定會覺得她不實誠,會對她產(chǎn)生反感。
與其那般,倒不如直接攤開說,
——她就是為他來的。
無論是喜歡的人還是物,就得大膽爭取,太過含蓄的人反而什么都撈不著。
而姜虞就是前者。
只要蕭令舟一日沒喜歡的人,一日沒成親,一日沒明確拒絕她,她就一直有機會啃下他這塊難啃的餅。
啃到了她賺,啃不到她也不虧不是?
放好食盒,姜虞沒多做停留就要離開。
美男固然重要,但自個身體更重要些。
以蕭令舟目前對她的好感度,大概率不會憐香惜玉。
她可不想為了一個男人,穿著一身濕衣站在冷風(fēng)里讓自己染上風(fēng)寒,回頭遭罪。
三四月正是她掙錢的最佳時間段,絕不能病一點。
她走至門口,身后傳來男子清越嗓音:“等一下。”
她回頭,頭頂驟然一暗多了把油紙傘。
“雨大,拿好。”蕭令舟語氣沒什么情緒起伏道。
望著遞到眼前的傘,姜虞愣了一瞬,笑著接過:“我可以不還傘嗎?”
無邊暮色一點點將大地籠罩,灰蒙雨幕中,蕭令舟漆黑如墨的一雙瑞鳳眼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姜虞只聽到他說了一句:“一把傘而已,你若喜歡,便留著。”
“蕭令舟,你平日都這么寡言少語的嗎?”姜虞不由地失笑,身子微向前傾,與他視線相撞:“每次說話都如此簡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口吃呢。”
他本能往后退了一步,面上疏離:“再不走天就黑了。”
“行行行,我走了,糕點記得吃,莫要辜負我一番心意。”她擺擺手,莞爾:“我還會再來的。”
直至她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蕭令舟恍然回神,眼神落在檐下長桌上的食盒上。
打開盒蓋,里面安靜放著一碟糕點,每個糕點顏色都不一樣。
白玉糕、紅棗糕、青團、紫薯餅、南瓜餅……
每樣糕點有兩個,共十八個。
單種顏色組合在一起,分別是兩個九。
蕭令舟沒往深處想,每樣糕點都嘗了一口,發(fā)現(xiàn)全是甜的,根本不像姜虞說的那樣口味有所不同。
想到她昨日說的“人世都這么苦了,多吃點甜的吧,甜能解苦”,他立馬明白了她用意。
她這是在哄他多吃點甜的。
這日后,姜虞來學(xué)堂的次數(shù)更勤了。
她很忙,每次都只午時來待上一刻鐘,傍晚來待上一刻鐘。
跟枝頭雀兒一樣跟在蕭令舟身邊,嘴里就沒個停的時候。
他嫌她吵,她就說他無趣,明明長的頂好看的一個人,活的沉悶又刻板。
自詡在朝堂上殺伐果斷的蕭令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在一個偏遠小山村遇上一個將他堵的啞口無言的小女子。
這小女子伶牙俐齒又大膽,與他相熟后,盡說他招架不住的調(diào)戲之言。
“今天你對我愛搭不理,明天我還來找你。”
“蕭令舟,好煩啊,我最近好像對什么事情都提不起興趣,除了你。”
“我本是個善忘的人,卻唯獨對你的面孔念念不忘。”
“欸!我不能太想你,一想你,腦子里就全都是你,就連看天上的兩朵云,乍一看一朵像你,結(jié)果另一朵也像你。”
“我白天想你,夜里想你,時時想你,睡不著也好想聽你的聲音,你有想我嗎?”
“好傷心,每次都是我說想你,你一次都沒說過想我,還不理我。”
“我做不來好人,也不敢做壞人,只想做你的心上人。”
“要是有一天我無家可歸了,你能收留我住進你心里嗎?”
“……蕭令舟,我懷疑你就是財神轉(zhuǎn)世,不然我為什么會越來越喜歡你了呢?”
“蕭令舟,今天我對你的喜歡又多了一分,你有那么一……一點點喜歡我嗎?”
蕭令舟:“……”
聽多了她每日在耳邊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他從一開始的嫌吵,竟?jié)撘颇新?xí)慣了。
并且,這日她去城里賣胭脂沒來學(xué)堂,他還莫名有些失落不習(xí)慣,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甚至在想,要是以后有她陪著,吵吵鬧鬧的日子好像也不錯。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一冒出來,他自己先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