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小廝撓頭不解:“公子,您在和小的說話嗎?”
文景聿恍然回神,文雅面上有些悵然若失:“你可知攝政王馬車中女子是誰?”
小廝訥訥:“抱歉公子,小的……沒看見你說的女子。”
“而且,滿京皆知攝政王這些年一心撲在朝政上,身邊便是母蚊子也未必見得一只,馬車中怎可能會(huì)有女子?”
文景聿將他話盡收于耳,收回目光,濃長眼睫撲簌:“是么,那許是我看錯(cuò)了吧。”
南薇湊上來:“景聿哥哥,你們在說什么呢?”
她一襲珊瑚紅裙,模樣俏麗,一雙眼睛宛如盛著清澈清泉般望著他。
文景聿搖頭,看也未看她:“沒什么,時(shí)候不早了,南小姐早些回府吧,莫要讓南大人他們擔(dān)心。”
“沒事的景聿哥哥,我爹娘他們知道我是來——”
她話未說完,文景聿已轉(zhuǎn)身離去,只留給她一個(gè)俊挺背影。
她臉上笑意漸褪,眼里光亮也似被風(fēng)吹滅的燭火,一點(diǎn)點(diǎn)暗了下來。
婢女秋月安慰她:“小姐別傷心,文公子還是在意您的,要不然方才您與蘇二小姐發(fā)生爭執(zhí),他也不會(huì)幫著您說話。”
南薇耷拉著腦袋:“秋月你就別拿這些話安慰我了,景聿哥哥他就是不喜歡我。”
“小姐……”
“別說了,回去吧,晚了爹娘又該說我了。”
“是。”
……
馬車剛停下,姜虞就聽到一聲狗叫傳來。
她掀起車簾。
就看到一只體型緊湊勻稱,身體線條流暢的黃狗白面犬,吐著舌頭沖她瘋狂搖尾巴。
看到她,它激動(dòng)地用爪子扒拉地面,要不是下人牽住了狗繩,它恨不得立馬朝她飛撲過來。
“它是……姜默?”她不確定的扭頭問蕭令舟。
他淡笑點(diǎn)頭:“卿卿離開后它不愿吃飯,慢慢就瘦下來了。”
兩人下了馬車,不用蕭令舟吩咐,下人松了狗繩。
下一瞬,姜默朝兩人飛奔而來。
圍著姜虞不停細(xì)嗅了一番后,它喉嚨里發(fā)出細(xì)碎又急切的嗚咽,蓬松尾巴在身后搖出了殘影。
姜虞剛彎下腰,它就牢牢扒住她的膝蓋,腦袋使勁往她懷里蹭,蹭得她手心上全是溫?zé)岬慕q毛。
“一年不見,你都長這么大了。”
姜默一邊用濕漉漉的鼻子輕拱她的手腕,一邊發(fā)出委屈又歡喜的“嗚嗚”聲。
像是在抱怨這一年的等待,又像是在確認(rèn)她真的回來了。
姜虞笑著揉它耳朵,它立刻把下巴擱在她掌心。
眼睛瞇成兩道彎縫,連呼吸都帶著滿足的輕顫。
“行了,你主人剛回來,舟車勞累,讓她先去好好休息休息。”蕭令舟看不得它黏著姜虞不放,出聲打斷。
姜默暖烘烘的身子緊貼著姜虞,怎么都不舍得挪開半分。
在男主人凌冽目光中,它不情不愿的松開扒著姜虞衣角的爪子。
每挪一下,它就要偷瞥一眼蕭令舟,真真兒是把看臉色行事發(fā)揮到了極致。
姜虞不由得失笑,揉了揉它腦袋:“好了,我不會(huì)再走,等我安頓好了,再讓人帶你來見我。”
“汪汪!”姜默聽懂了她的話,乖乖回到照顧它的下人身邊。
將姜虞安置進(jìn)棲月閣,蕭令舟去了宮中。
棲月閣倚著地勢而建,青灰瓦檐翹角飛挑,檐下懸著幾盞素色紗燈。
風(fēng)過時(shí),紗燈常晃出細(xì)碎的暖光。
院內(nèi)鋪著青石板路,院墻處種著桃樹與桂樹。
這時(shí)節(jié),桂花余香尚存,滿院還飄蕩著清甜氣息。
瑩白花瓣點(diǎn)綴下,襯得灰瓦白墻愈發(fā)雅致。
姜虞粗略打量了一遭環(huán)境,便在丫鬟引著下去梳洗沐浴。
“奴婢翠袖/紅裳,參見王妃。”
沐浴出來,兩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朝姜虞跪下行禮。
她頓了下。
散漫慣了,陡然間有人喊她王妃,還跪著給她行禮,她很是不習(xí)慣。
“起來吧。”
兩人垂著腦袋站起身。
翠袖雙手規(guī)矩地交握著:“王爺特命奴婢兩人來貼身伺候王妃,往后王妃的起居、湯藥,都由奴婢兩人照料。”
“王爺還吩咐,若王妃想出門散心,或是有旁的需求,只需知會(huì)一聲,奴婢兩人即刻去辦。”
姜虞面上沒什么起伏,淡聲應(yīng)了句:“知道了。”
兩人又為她說了些府里的事務(wù),她支著腦袋倚靠在榻上,聽的兩眼直犯困。
直到一張溫?zé)岬恼菩耐凶×怂槪惑@醒。
一抬頭,就看到了身著玄色親王蟒袍、風(fēng)姿凜然的蕭令舟。
“王妃累了,都下去吧。”他施施然揮手,翠袖紅裳自覺退下。
就著他托住她臉頰動(dòng)作,姜虞輕蹭了蹭又闔上眼:“你回來了。”
他依著她身子在矮榻上坐下,調(diào)整好坐姿讓她躺在自己腿上,嗓音清冽溫和道:“棲月閣的布置卿卿可還喜歡?”
她養(yǎng)著神,說話帶著點(diǎn)鼻音:“尚可。”
爾后又道:“就是規(guī)矩太多,過于沉靜了些。”
還沒有張家村和星河村自在,她在心中如是說。
蕭令舟知她所想,抬手輕撫她眉眼:“卿卿不用拘著自個(gè),這府里除了我,你便是唯一的主子,沒人敢給你不自在。”
“我離京太久,堆積了一堆事務(wù)要處理,這幾日怕是沒那么多時(shí)間陪你。”
“你想吃什么,想去哪兒,吩咐下人一聲,自會(huì)有人去做。”
“還有,這府中和京中你想去哪兒都成,但前提是無論去哪兒,都要帶上翠袖紅裳她們。”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掀起眼簾坐起身。
淺紫裙擺隨著她動(dòng)作輕輕滑落膝頭,裙角銀線繡就的纏枝蓮在黃昏里漾著細(xì)碎光澤。
定定瞧著他清雅矜貴面容,她抿抿唇開口:“我逃跑的事與令七無關(guān),能不能……把他放了?”
“卿卿是因連累他受罰過意不去而求情,還是因?yàn)閯e的?”
他整個(gè)人沐浴在黃昏的光影里,嘴角帶笑不笑的彎著,似天生就是這副慈面菩薩面容。
臉還是那張臉,就連表情也是柔和的,可姜虞就是感覺脊背發(fā)涼。
“當(dāng)然是出于愧疚。”她不敢猶豫,生怕回答慢了,他誤會(huì)她對令七有別的想法:“他要是一直被關(guān)著,我良心難安,睡覺都不踏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