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一只修勻有力的手越過他扣住了姜虞手腕。
碎石“嘩啦啦”滾進(jìn)深淵,傳來綿長又空洞的回響。
文景聿怔愣,便看到一身玄色流云紋蟒袍的蕭令舟以劍插峭拉住了下墜的姜虞。
緩過神來,他心有余悸問:“你們沒事吧?”
以為死定了的姜虞睫毛輕顫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懸在崖上。
一仰頭,她看到了下頜繃緊、面色沉肅的蕭令舟,心下一喜:“子——”
“別動。”他說話氣息有些不穩(wěn),就連握劍的手都在顫抖。
姜虞瞧出來了,那是力量極度消耗之后引起的肌肉疲勞。
也就是說,他們依舊撐不了多久。
她兩眼一黑。
以為得救了,結(jié)果還是要面臨死亡威脅。
縱有許多問題想問,但看到眼前狀況,她又默默將話咽了回去。
蕭令舟手中劍開始向下滑動,看著就快撐不住了。
姜虞腳下找到凹陷支撐點(diǎn),膽戰(zhàn)心驚地試探著踩上去,年久風(fēng)化的石頭“嘩啦”作響往下墜。
蕭令舟聽到異響,頭皮一緊:“那些都是碎石,別踩。”
“一直耗著也是死,得想想辦法。”有他在,姜虞心莫名安定了大半。
在崖壁上掃視了一遍,她拔高音量提醒:“你頭頂右邊有棵樹,還有藤條,想辦法上去!”
那樹足有成年男子合抱粗。
承受他們兩人重量綽綽有余。
聞言,蕭令舟緊繃的下頜線微微松動。
目光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真在崖壁上方右側(cè)看到斜生出的一棵大樹。
樹粗壯枝干斜斜探出來,離他不過兩臂距離,卻隔著一段近乎垂直的巖壁。
不拉著她,他或許能以劍借力上去,可眼下委實(shí)沒法騰出手來。
就在他沉思之際,左手臂驟然一輕,下方傳來姜虞聲音:“蕭令舟,我可以踩著凹陷處撐一會兒,你趕緊上去把藤條蕩過來。”
蕭令舟心臟都要被她嚇停了:“阿虞,別胡鬧!沒有攀附的物什,我手一松你就會掉下去!”
姜虞不滿:“你也太小瞧我了,再怎么說在張家村的時(shí)候我采花做胭脂爬過不少山,可比你有經(jīng)驗(yàn)多了。”
“只要確保身體不再下滑,同時(shí)讓受力部位均勻分擔(dān)身體重量,避免單一部位過度疲勞,是不會掉下去的。”
她明顯有些急了,催促他:“你就信我一次,趕緊上去,我可不想與你做一對兒亡命鴛鴦,還是死無全尸、無人發(fā)現(xiàn)那種!”
亡命鴛鴦?
蕭令舟看了眼左上方趴在樹干上咳嗽不止的文景聿,心口微微滯澀。
她又不愛他,肯定是不想和他死在一起的。
微斂眸,他聲音低沉道:“我先松開試一下,若你能站穩(wěn),我再上去。”
“行行行,快點(diǎn)的。”
這天兒就快黑了,晚上只會更危險(xiǎn)。
費(fèi)了好大勁兒,她背艱難地抵住崖壁,隨后讓他松開她,手腳并用固定住自己身形。
“我可以了,你上去吧。”
蕭令舟全程都是提心吊膽的。
看到她真能在峭壁上站穩(wěn),才放心的點(diǎn)點(diǎn)頭:“好。”
尋了一處凸起借力點(diǎn),他足尖蓄勢,找準(zhǔn)時(shí)機(jī),手腕猛一發(fā)力。
在姜虞屏息凝神注視中,他有驚無險(xiǎn)地落在了粗壯樹干上。
待站定,他立馬拽過距離最近最粗的一根藤蔓,確保沒有隱患后,將其拋向插在崖壁巖石上的劍身上。
有劍格擋,藤蔓沒有蕩回來。
在他幫助下,姜虞總算是喘著氣爬到了樹干上,順帶將他插在巖石上松動的劍拔下帶了上來。
“給你。”將劍遞給他,她長舒一口氣:“這是現(xiàn)在唯一能抵抗危險(xiǎn)的家當(dāng),可不能丟了。”
蕭令舟沒有接,反而一把摟住她,害怕的身子都在發(fā)顫。
姜虞愣了一瞬,知道他是在擔(dān)心自己,抬起空著的手回抱他:“我沒事。”
等他抱夠了松開,她逡巡周遭環(huán)境問:“這是哪兒?”
蕭令舟掩去眼底郁色,清逸面上一派沉凝道:“越山。”
“越山!”她表情震驚:“我為什么會在這兒?”
蕭令舟眉心擰起:“你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擄到在這兒來的?”
她扶著腦袋仔細(xì)回想:“你走后的第三日,我和蘇月卿到迎客茶樓喝茶,之后坐馬車回府感覺犯困就打算睡會兒,結(jié)果醒來就在懸崖上了。”
“那日除了蘇月卿,你可有接觸別人?”
姜虞腦中一閃想到了什么:“有。迎客茶樓那個(gè)唱曲兒的青玉郎君。”
她分得清事情輕重。
抓她的人將她帶來越山,定是用來威脅蕭令舟的。
因而她沒有隱瞞,將那日全過程都與他說了一遍。
聽完她敘述,蕭令舟神情越發(fā)沉肅:“他定是悄無聲息在你喝的茶水中下了藥,配合他身上異香,你才會無故犯困。”
姜虞自個(gè)想來仍是犯怵。
那個(gè)青玉郎君能在她和蘇月卿眼皮子底下給她下藥。
還避開蕭令舟的人將她從京城帶來此處。
他背后勢力定不容小覷。
她咬牙嘀咕:“我說他為什么離我那么近,原來是為了好下藥!”
除了蕭令舟。
她還沒在哪個(gè)人手上栽過跟頭。
這青玉郎君算第二個(gè)。
色字頭上一把刀,她算是徹底領(lǐng)教了。
以后,看到長得好看的,她必須多留個(gè)心眼。
“咳咳咳……”
一陣悶咳將她思緒拉回,她循聲看去,文景聿捂著流血的胳膊保持原先姿勢趴著。
她覷了眼蕭令舟,弱弱問:“你的人會來救我們嗎?”
“崖下地勢復(fù)雜,我們暫時(shí)只能靠自己。”
懂了。
就是一夕之間來不了。
文景聿的傷勢須盡快處理。
而且,他身下樹撐不了多長時(shí)間。
往上爬不現(xiàn)實(shí),只能往下了。
姜虞蹲下身打量崖下情況:“底下三丈處有片松枝,或許能緩沖一二。”
指著崖下濃綠,她回頭問:“待會兒我們就順著藤蔓往那兒爬,你覺得如何?”
不待蕭令舟應(yīng)聲,她抬頭看了眼天色:“太陽要下山了,我們得盡快下去,不然天一黑更麻煩。”
蕭令舟從文景聿身上收回目光,語氣淡了些許:“我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