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合上,待人走了一會兒姜虞才回到里間。
看著恢復如常的蕭令舟,她微挑眉,語氣里帶著調侃:“不愧是王爺,演起傻子是有一套。”
攬她入懷,蕭令舟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親了一下,笑的和煦:“卿卿是夸我還是罵我?”
她掙坐起身,一雙桃花眼瀲滟生輝端詳他清凜面容,勾著唇角:“你覺得是夸就是夸,是罵就是罵,夸與罵全在于你自個怎么想。”
她這張巧嘴慣來是會能說會道的。
蕭令舟手攬在她腰間,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卿卿覺得如何?”
“什么如何?”
“見了小皇帝,卿卿可看出什么了?”
她想了想,簡而概括道:“從表面看倒是寬厚隨和、溫潤無害,至于內里……”
“內里如何?”
她頓了頓,坐直身子:“我說實話你會不會生氣?”
一聽這話蕭令舟便知她接下來的話不中聽,撥了下她唇邊發絲,他心平氣和道:“我答應會尊重卿卿,自然也包括卿卿在我面前暢所欲言的權利。”
他都這么說了,那她自然沒什么可再吞吐的:“和你一樣,外寬內深。”
外寬內深?
蕭令舟怔了下。
這個詞意思是表面待人寬厚隨和,讓人覺得無害。
實則內心城府極深、心思縝密,不輕易顯露真實想法。
他笑著將她腰往上托了托:“卿卿用這個詞形容小皇帝倒是沒錯,但有一點錯了。”
“哪里?”見他沒生氣,她言語上不再似從前一般拘謹。
“我可不會扮演寬厚隨和那一套拉攏人心。”
她若有所思,表示贊同:“那確實,你除了在張家村那一年很裝,其他時候倒是表里如一。”
蕭令舟:“……”
有種被罵又被夸的感覺。
以免被她說到破防,他岔開話題:“總而言之,小皇帝并非表面看著的那般純然無害,卿卿要對他有所提防。”
姜虞身子往下挪躺到他腿上,扯過他寬大袖子蓋住臉,語氣幽怨道:“你們皇家的人就沒一個簡單的,我都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命玩兒完了。”
她真是誤闖天家局了。
蕭令舟忍俊不禁拂袖,她那張姣好的芙蓉面再度露了出來:“叫卿卿跟著我受連累了。”
福禍相依。
她只要還是他的王妃一日,他的那些政敵就總會找她下手。
就好比這次。
他算無遺漏,卻未料到她會落入刺客手中。
她要不是他的王妃,本也不用經歷此遭。
想到這兒,他突然就理解她當初知道他身份后為何想要逃跑了。
平淡的日子雖不大富大貴。
但勝在能安穩度日,不用隨時擔心會有性命之危。
跟著他,權勢榮華是有了,但有沒有命享還另說。
因而,她害怕是正常的。
“回京了卿卿自己多挑幾個會武功的帶在身邊吧,我總怕這次的事會再重演。”他頗為不安地說。
他沒有像從前一樣直接指派暗衛給她。
是怕她又誤會他是想監視她。
讓她自己挑選心腹,用著她自己也安心些。
姜虞心思玲瓏,感覺到了他話語間的小心翼翼,頗感意外。
這算是他在討好她么?
看來他真的在做出改變。
瑩白的一雙胳膊摟住他頸項,她支起身子在他清貴雋雅的臉上親了一口:“不用,我覺得翠袖紅裳她們就挺好的,這次是我大意,以后我定警惕些,絕不會再發生這次的事。”
“卿卿當真這么想?”
她頭上珠釵“鐺”一聲墜落,渺渺如云發髻散亂開來,卻并未理會:“彼此信任,彼此信任,子衍,我也該信你的不是么?”
他清泠眉眼柔和下來,拾起她墜落的云簪替她簪了回去:“卿卿說的對。”
他們是夫妻,信任是最基本的。
想到了什么,她脆聲開口:“這次小皇帝沒能塞眼線到你身邊,要是他下次繼續塞人怎么辦?”
“你倒是裝傻糊弄過去了,我能拒一次,總不能次次拒吧。”
她懷疑小皇帝就是成心試探蕭令舟是不是在裝傻。
來了第一時間不是關心他的傷勢,全程都只在意他癡傻病癥什么時候好。
足可見對蕭令舟這個皇叔有多忌憚了。
“他想送卿卿就收下,令衛會盯著,人要是安分守己便罷,要是不安分,回頭隨便找個由頭處決了就是。”
這就是等級森嚴的古代。
大人打架,池魚遭殃。
辦事的人是沒有選擇權的。
生死也不過是主子一句話的事。
姜虞雖善良,但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
蕭令舟沒有直接把人殺了,而是讓他們自己擇生死,就已經比許多當權者要仁慈了。
她沒道理再苛求他更多。
“好,我記下了。”
……
封禪大典因遇刺一事中斷,尋回攝政王后,儀式還得繼續進行。
少帝攜百官過完所有流程已是兩天后。
這期間,承天居那邊送了兩名宮女一名太監到攝政王別院。
全讓姜虞打發去干灑掃的活計了。
兩名宮女倒是安分,那名太監總借著各種由頭想靠近蕭令舟所在房間。
在發現完全找不到機會后,第二天夜里給自己主子報信,被令衛抓了個正著秘密處決了。
林老丈在行宮待了兩天。
第三天一早下人領他見了蕭令舟和姜虞。
再次見到兩人,他全然沒了先前的健談,反而處處透著拘謹。
聽到蕭令舟要給他在鎮上置座宅院,還要給他一萬兩銀子報恩,他雙膝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對于他一個常年居住在鄉下的老頭子來說,一萬兩是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數目。
這錢拿著他覺得格外燙手,堅決不肯收。
在姜虞再三勸說下,他最后只收了宅子和三千兩銀票。
之后,蕭令舟派人送他回去,并寫信告知當地知府,對林老丈及其家人要多加照拂。
有官府的人照拂著,也算是對他和他家人的性命有個保障。
此間事了,少帝攜百官第四日就啟程返京。
蕭令舟因為傷勢重,不宜舟車勞頓。
在越山行宮又休養了半個多月才帶著姜虞回京城。
回來的第三日,姜虞在屋里繡手帕,下人拿了封信進來。
“王妃,有您的信。”
“放那兒吧。”她別了下針頭,示意翠袖把信放繡籃里。
她當初在張家村繡給蕭令舟的那方小黃鴨手帕,在他被追殺時弄丟了。
這半個多月在越山行宮,他一直纏著她重新給他繡一條。
她被磨的沒辦法了,只好再次拾起她蹩腳的女紅。
待眼睛累了,她放下繡繃,才想起繡籃里的信。
拿起信封瞧了瞧,她有些奇怪:“怎么連個名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