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病了。
病的有些嚴重。
一直高熱不退。
李大夫來診斷,說她是得了瘴瘧。
夏熱蚊蟲滋生,稍一個不注意便中了招。
這病原是濕熱南方才會高發。
只因今歲京城入夏后暑熱高漲,城中許多人都出現了傳染現象。
這病致死率異常高。
輕癥患者若不及時干預,易快速發展為神志昏迷、出血、黃疸等危重癥狀。
患者最終會因“瘴毒攻心”或臟腑損傷而死。
姜虞目前伴有頭痛、肌肉酸痛、乏力,惡心癥狀,算是發現的早,還有的救。
診斷結果一出來,蕭令舟立馬下令封鎖了棲月閣。
院內下人不得再隨意進出,飯食都由專人送來。
一時間,攝政王府沉浸在一股凝滯的低氣壓里。
水榭廊下少了往日灑掃的仆婦,檐角銅鈴被風拂過的聲響都像是被掐去了尾音,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
連平日里自由出入內院的管事嬤嬤,都得隔著三尺遠遞話。
蕭令舟守在床榻邊,靜聽李大夫述說著注意事項。
因來的太急,他束在玉冠中的幾縷發散落出來都渾然未覺。
盯著床上面白如紙緊闔雙目的女子,他眼底不斷翻涌著悲憫情緒。
夜夜與她同床共枕,他竟半點沒發覺她身體出了問題,內心不禁一陣自責。
“王爺,這瘴瘧是會傳人的,為了您自個身體著想,最好還是由下人來照料王妃為好。”李大夫在一旁好心提醒。
“本王自有分寸,你快去給王妃配藥。”他無甚表情的面上涼薄寡情,直叫人心生畏懼。
李大夫只做好自己醫者的本分,頷首應下:“是。”
寢房中沒了下人,顯得異常空蕩。
暮色柔光從花窗縫隙透進來,傾灑在雕花拔步床床沿容色矜冷的男子身上。
蕭令舟伸出骨感分明的手將姜虞臉頰上的發撥至她耳后,神情彌漫著惶然與濃濃的不安。
他心中清楚,瘴瘧兇悍,患上的人十有七八都沒能熬過來。
李大夫已經算是盡量撿輕的狀況說了。
這一刻,不信鬼神的他竟在心底祈求起上蒼神明來。
求他們能福佑他的阿虞,讓她平安渡過此劫。
攝政王府里肅然冷寂,京中也沒好到哪兒去。
瘴瘧突然在京城肆虐傳染開來,一時間人人自危。
幾日前還車水馬龍的朱雀大街。
如今只剩為數不多裹緊衣袍、戴著布巾、腳步匆匆如驚弓之鳥來往的行人。
家家戶戶緊閉院門,門楣上都掛上了曬干的艾草與菖蒲,試圖驅散那看不見的“瘴瘧”。
京城往年不是沒有這般熱過,可從未有人得過瘴瘧。
朝廷下令一查,發現是幾名從南疆來的商販將病源帶來的。
加上日漸增溫的氣候,無形中就讓瘴瘧在京中傳染開了。
蘇月卿是當天晚上知曉姜虞染上瘴瘧的。
聽到下人的稟報,她心口瞬間像被巨石砸中,踉蹌著后退了兩步,之后不顧下人勸阻,執意去了攝政王府。
只是走到府門口,就被守門的護衛攔住了去路。
“蘇大小姐,王爺吩咐,府內暫時不讓進外客,您請回吧。”
護衛沒有言明原因,蘇月卿卻是心底里明清。
她詢問姜虞情況,護衛只回了一句他們只是守門的,并不知內院情況就將她打發了。
深知問不出什么,蘇月卿沒作停留,帶著人又回府了。
……
南府雅竹院里。
那日傍晚從街上回來后,柳憐夢也出現了高熱不退情況。
南元義散署回來,就見下人腳步匆匆的帶著大夫往雅竹院趕。
一問門房,才知柳憐夢出門歸府后就頭暈嘔吐,人已經昏過去了。
他萬分急煞奔至雅竹院,大夫剛給柳憐夢把完脈。
聽到人是得了瘴瘧,他驚慌過后極快鎮定下來。
在古代,瘴瘧令人談之色變。
但他是從華國魂穿到這兒來的,多少了解過要如何防護治療瘴瘧。
沒有現代先進的藥物,他就讓大夫以青蒿為原藥,配合針灸術對柳憐夢進行救治。
再調整她的食物藥膳和她居住的房間。
到了第三天早上,人總算是退熱醒了過來。
確定人沒什么大礙后,南元義追問周嬤嬤出門后柳憐夢都和誰接觸過。
周嬤嬤得了柳憐夢吩咐,剛開始對姜虞的事還有所隱瞞。
后面南元義一再施壓逼問,她只得如實道來。
就在這時,柳憐夢咳嗽聲響起:“夫君……”
南元義聞聲猛地回頭,原本緊繃的眉眼瞬間柔和了幾分。
快步走至榻邊,他伸手探上柳憐夢額頭,語氣里滿是關懷道:“夫人醒了,感覺怎么樣,可還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她支坐起身靠著軟枕,虛弱道:“我沒什么事了,是我自己要出門的,阿虞的事也是我下的令,你別怪周嬤嬤。”
“夫人,我知道你思念阿虞,可你也不能犯糊涂。”
“攝政王的王妃我見過,確實和咱們的阿虞長的像,但她不是我們的女兒。”
柳憐夢怔然一瞬,眼中泛上瑩淚,口吻堅定道:“不,我不可能認錯,她就是我的阿虞,是我的阿虞。”
“容貌可以長的像,不可能名字也一樣。”
“我們的女兒叫姜虞,攝政王的王妃也叫姜虞,這世上哪兒有那么巧的事。”
“夫君,以前那些人是冒充的,但這次我敢肯定,她就是我們的女兒。”
她越說越激動,雙手緊緊抓住南元義的衣袖,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衣料里:“夫君你還記得嗎,阿虞出生后我們給她打了長命鎖,薇兒在攝政王的王妃身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
“要是這些還不足以證明她是我們的女兒,那她眉心和阿虞一樣的淡淡紅痣和耳根處的痣加起來,總能夠證明了吧?”
見南元義眉頭微蹙,似有遲疑。
她又往前湊了湊,語氣帶著幾分哀求:“夫君,你就信我這一次好不好?”
“我們去求攝政王,讓他允準我跟阿虞單獨見一面,她是不是我們的女兒,一問便知了。”
南元義似掙扎又似無奈,安撫她:“夫人你先別急,你現在身子還弱著,這件事等你好點了我們再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