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婉兒等人隨著狐族長老胡月前往萬妖谷，魔門與妖族的接觸取得突破性進展之時，遠在擎天殿的正道聯盟內部，卻并非如表面那般同仇敵愾，反而因黑風峽一役的“戰果”，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擎天殿內，氣氛比往日更加凝重。玄天老祖端坐主位，面色沉靜，但指尖無意識敲擊扶手的細微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下方，各宗首領齊聚，只是這一次，許多人的眼神中少了往日的敬畏，多了幾分審視與質疑。

“老祖，”率先開口的是青云門掌門清虛子，他捋著長須，語氣看似恭敬，話語卻如綿里藏針，“黑風峽一役，我等精心布局，炎霸宗主更是親自出手，重創血刀老魔，幾乎全殲其麾下魔刃衛，戰果不可謂不輝煌。然……最后關頭，那楚焱僅憑一道神念化身，便視我聯盟重重布置如無物，輕易救走血刀，更是一眼便震傷炎霸宗主……此事，如今已在修真界傳得沸沸揚揚，于我聯盟聲望，打擊甚大啊。”

他這話一出，頓時引得不少中小門派掌門暗暗點頭。是啊，準備得再充分，殺得再多，最后被人家教主一道目光就嚇退了，這臉丟得實在有點大。

炎霸聞言，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漲得通紅，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怒道：“清虛牛鼻子！你這是什么意思？那楚焱妖孽實力詭異，遠超預料，莫非你還懷疑老子未盡全力不成？！”他胸口被楚焱神念所傷的隱痛仿佛又在發作，更讓他惱火的是清虛子這陰陽怪氣的態度。

清虛子不慌不忙，淡淡道：“炎霸宗主息怒，貧道絕非此意。宗主勇武，世人皆知。只是……我等是否過于低估了那魔頭的實力？若其本尊親至，又當如何？此次計劃，乃是由天機閣吳長老主導推演，不知吳長老對此……可有解釋？”

矛頭瞬間轉向了坐在角落，一直沉默不語的吳長老（算無遺）。

吳長老抬起眼皮，眼中古井無波，心中卻是一凜。他通過女兒幽蘭夫人（已叛變）傳遞回的信息，對楚焱的實力已有新的評估，但此刻卻不能明言。他沙啞開口：“楚焱此獠，確已非尋常大乘。其力量本質詭異，帶有混沌特性，非當前情報所能完全涵蓋。此次失算，在于對其個體戰力躍進速度判斷不足。然，黑風峽之局，亦證明其并非無所不能，至少，他無法時刻庇護所有魔門羽翼，血刀重傷，魔刃衛精銳折損，亦是實情。”

他這話試圖將焦點拉回“戰果”上，并強調楚焱的“個體性”，暗示聯盟仍有優勢。

但玉清苑的靜慧師太卻微微蹙眉，清冷開口：“吳長老所言雖有道理，然魔門根基未損，楚焱鋒芒更盛。而我聯盟內部，經此一役，士氣受損，各宗弟子皆生畏怯之心。長此以往，恐非良策。且……為此次伏擊，我各宗皆抽調精銳，消耗資源甚巨，若下次仍是無功而返，甚至損失更大，宗門根基動搖，又當如何？”

她的話說出了許多中小門派的心聲。他們不像玄天宗、青云門、烈陽宗這樣底蘊深厚，每一次大規模行動都是傷筋動骨。之前是迫于玄天老祖的威望和正道大義，如今見魔門如此難纏，楚焱如此恐怖，不免開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盤，思考起退路來。

“師太此言差矣！”炎霸梗著脖子反駁，“魔門囂張，正因我輩以往過于仁慈！就當集結全力，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蕩平魔淵！何必在此斤斤計較些許損耗！”

“蕩平？”清虛子嗤笑一聲，“炎霸宗主豪氣干云，卻不知要付出多少弟子性命為代價？況且，誰能保證一定能蕩平？若再出現一個‘黑風峽’，甚至更糟的情況，聯盟是否承受得起？”

“你！”炎霸勃然大怒，周身烈焰隱現，眼看就要發作。

“夠了！”

玄天老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殿內的紛爭。他目光如電，掃過清虛子、炎霸以及眾人。

“大敵當前，豈可自亂陣腳！”玄天老祖沉聲道，“楚焱實力超乎預期，此乃事實。然，正因其強，更需我聯盟上下同心，而非相互猜忌，推諉責任！”

他看向吳長老：“吳長老，天機閣需加大推演力度，不惜代價，務必找出楚焱功法之破綻，或其力量來源之秘！同時，針對魔門新布設之陣法，研究破解之道，需有切實可行之方案！”

“老夫領命。”吳長老躬身。

玄天老祖又看向清虛子和靜慧師太：“清虛掌門，靜慧師太，爾等擔憂，本老祖知曉。然魔門乃天下公敵，絕非我一宗一派之事。聯盟資源，當優先保障前線與關鍵技術突破。各宗需戮力同心，若有保存實力、暗中掣肘者，休怪本老祖不顧同盟之情！”

他話語中的冷意讓清虛子和靜慧師太心中一寒，連忙稱是。

最后，他目光落在炎霸身上：“炎霸宗主勇武可嘉，然亦需謹記，匹夫之勇不可恃。接下來，整合力量，籌備二次總攻之事，由你與清虛掌門共同負責，需制定周詳計劃，報于本座！”

一番連消帶打，既安撫了保守派，肯定了主戰派，又重新強調了紀律，暫時將即將分裂的聯盟強行捏合在一起。但殿內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層看似牢固的同盟關系之下，已然出現了清晰的裂痕。

清虛子回到青云門駐地，立刻召來心腹長老，密令道：“暗中加強與那些搖擺勢力的聯系，多準備幾條后路。同時，派人與……魔門那邊，試著接觸一下，看看他們的條件。”他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這正道聯盟的船，若是要沉，我青云門可不能陪葬。”

炎霸回到烈陽宗，則是暴跳如雷，一邊下令加緊煉制法器、操練弟子，一邊對清虛子等人破口大罵：“一群貪生怕死的鼠輩！等老子踏平魔門，再來跟你們算賬！”

靜慧師太則憂心忡忡，下令玉清苑弟子收縮防御，非必要不參與正面沖突，保存實力。

而天機閣的吳長老，回到密室后，看著手中那枚與女兒聯系的、許久未有動靜的隱秘符箓，眉頭緊鎖。他隱約感覺到，幽蘭最近傳遞回的情報，似乎過于“順利”和“符合預期”了……一種不安的情緒，在他心中蔓延。

正道聯盟這艘看似龐大的巨輪，在楚焱這塊越來越堅硬的礁石面前，不僅未能將其撞碎，反而自身先出現了裂隙。內部的猜忌、利益的權衡、對未來的恐懼，如同蛀蟲般悄然侵蝕著它的根基。玄天老祖的權威，第一次受到了如此公開且嚴峻的挑戰。

這一切，自然也通過幽蘭夫人這條“暗線”，以及天命魔典對氣運的宏觀洞察，清晰地呈現在楚焱的感知中。

“分裂的種子已然種下……”地宮深處的楚焱，感受到正道聯盟氣運那駁雜、沖突的波動，嘴角泛起一絲冷意，“接下來，只需再添一把火，這看似堅固的聯盟，便會從內部開始崩塌。”

魔門的機會，正在這敵人的內耗中，悄然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