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陽光變得稀薄,卻格外柔和,透過書店的玻璃門,在“故事本”上投下一片暖光。那是個深藍色的硬殼筆記本,封面上貼著小滿畫的星天牛,旁邊還寫著“陳記書店故事本”,字體歪歪扭扭,卻透著認真勁兒。自從林小雅留下故事后,每天都有人在本子上寫字:小區里的王奶奶寫了“年輕時和老伴在老巷約會,他總在書店門口等我”;放學的小男孩寫了“今天在書店看完《奧特曼》,再也不怕黑了”;趙哥也寫了一句“謝謝陳叔,讓我重新認識了爸爸”。
陳爺爺坐在藤椅上,翻著故事本,嘴角一直帶著笑。銅鈴“叮鈴”響時,他抬頭看見個穿灰色外套的老人,手里拄著根棗紅色的拐杖,慢慢走進來,拐杖頭在地板上敲出“篤篤”的聲。老人的頭發全白了,卻梳得整整齊齊,他目光掃過書架,最后落在那本1982年版的《魯迅全集》上,腳步突然停住。
“請問……這本書是從老巷的陳記書店搬來的嗎?”老人聲音很輕,卻帶著些急切,他伸手摸了摸書脊,指尖在“***”三個字上停留了很久,“這是我的書,我找了它三十年。”陳爺爺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您是***先生?”老人點頭,眼眶慢慢紅了:“是我,當年我在老巷的工廠上班,這本書是我用第一個月工資買的,后來工廠搬遷,我把書落在了宿舍,等回去找時,宿舍已經拆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它了?!?/p>
陳爺爺把《魯迅全集》遞給他,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翻開書頁,里面夾著張泛黃的書簽,上面寫著“1983年5月,讀完《阿Q正傳》,懂了不少道理”?!斑@書簽是我女兒做的,”***摸著書簽,聲音有些哽咽,“她那時候才五歲,用彩筆在紙上畫了小太陽,說要幫我照亮看書的路?,F在她在國外定居,總讓我找這本書,說想再看看她畫的小太陽?!?/p>
陳爺爺從柜臺里拿出故事本,翻到空白頁,遞給***:“您也寫點什么吧,以后您女兒回來,看到這個,肯定高興?!?**接過筆,手有些抖,卻一筆一劃地寫:“找到書,就像找到當年的日子,謝謝陳記書店,幫我守住了回憶。”他寫完,把筆還給陳爺爺,又摸了摸《魯迅全集》,突然說:“老陳,我能不能把這本書放在店里?我女兒明年回來,我想帶她來這里看,讓她也看看這個滿是故事的書店。”
陳爺爺笑著點頭:“當然可以,這本書在這里,等您女兒回來?!?**走后,陳爺爺把《魯迅全集》放回書架最顯眼的位置,旁邊擺上了那張書簽的照片——是他剛才用手機拍的,怕書簽被碰壞。小滿背著書包進來時,正好看到照片,好奇地問:“爺爺,這是誰的書簽?”陳爺爺把***的故事講給她聽,小滿聽完,從書包里拿出彩筆,在故事本上畫了個小太陽,旁邊寫著“希望李爺爺的女兒早點回來,看到她畫的太陽”。
傍晚的時候,趙哥推著趙母來書店,趙母看到故事本上的小太陽,笑著說:“這畫得真好,像當年建軍在書店門口給我畫的太陽?!壁w哥從包里拿出個相冊,翻開遞給陳爺爺:“陳叔,我整理我爸的東西時,找到這本相冊,里面有好多老巷的照片,您看,這張是您當年在書店門口擺書攤的樣子。”陳爺爺湊過去看,照片里的自己還很年輕,穿著藍色的工裝,身邊站著趙建軍,兩人手里都捧著書,笑得格外燦爛。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來,書店里的燈亮了,暖黃色的光把故事本照得格外清晰。陳爺爺翻著相冊,看著老巷的照片,又看了看身邊的趙哥和趙母,突然覺得,這個小小的書店,不僅裝著舊書,還裝著無數人的牽掛——那些丟了的回憶,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都在這里慢慢找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