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一更戌初兩刻,隨軍趙家幕僚白衣樂師溫和的笑意收斂,微瞇的雙眼徹底睜開,走出營帳向南望去,眼目精光尖銳異常,不說常人,就是征戰多年的沙場老將都不敢直視這雙眸子。
察覺到身側的異常,趙匡胤醒來,走到白衣樂師身旁,沒有看他而是一同南望“何事?”
白衣樂師席地而坐,伸手一招,本命法寶憑空出現“我的修為瓶頸松動了,箏弦有了一線機會與山河相連。”
名為“江山”的箏在板面上繪有江山版圖,并無箏弦,卻在白衣樂師依次挑過時發出箏鳴,江山版圖依次發出盈盈微光。
“好事?”
“壞事。”白衣樂師面色凝重“堵在我前面的人是司天監那只老饕餮,他靠餐食氣運先我一步與江山相連,之后漢、周十余年的‘吃飯’時間只怕已讓他成為半步化道境高手,修者又稱其偽長生。”
趙匡胤點頭“有意栽培后輩,不會拖到現在,偽長生不至百年老死。”
“三年前,我憑箏入道,以‘彈奏山河’為愿,登臨入道境,當時便已清楚感知到我的瓶頸何在,一是被揉入國運的山河氣運,此舉斷去了我弦連山河的可能,二是已經有人走在了我前面,本就不寬敞的大道容不下兩個人并肩齊行。”
白衣樂師試音調弦,隨時準備出手,趙匡胤神情凝重“司天監那個老家伙要死了?”
“嗯,國運有三,文運、武運、山河氣運,五代變遷,司天監早已徹底糅雜三份氣運,此刻我的證道瓶頸松動,說明國運動蕩劇烈而且那只老饕餮性命難保。”
聞言,趙匡胤眉頭緊鎖“也就是說他以性命為代價對國運下手了?他要吞吃國運飛升成仙?”
隨著十指翻飛,十三根肉眼不得見的絲線從箏弦處蔓延“那是最差情況,天下再次分裂百年重養氣運,此后才會誕生一個一統王朝。”
入道境修為前所未有地催發,“箏域江山”以他自身為中心向燕云以南的整個天地鋪展“即便是最好情況,也有人背負削減后的國運,為柴氏重起江山,趙氏據北,柴氏盤南,龍虎相爭半百之數。”
身處白衣樂師的領域之中,趙匡胤憑空生出一股豪氣,那是指點江山的氣概,好似他真的坐進了那座金鑾殿中成為萬里河山的主人“需要朕做什么?”
“拔營行軍,不可令將士察覺異常,夜宿陳橋,若奪得國運,則班師回朝,若不得,則北上攻漢。”
大軍拔營,向北行軍,除了趙匡胤身旁少了一個樂師外再無異常,也沒有多少人會去在意趙匡胤的這個樂師。
白衣樂師在高空隨軍前行,他的箏域江山為趙匡胤加冕稱帝,廣闊的領域滲透進寸土滴水中,不斷從凝實的國運中攫取絲絲縷縷的山河氣運。
-----------------
“顯德七年正月初二,中原國運化三氣,山河氣運歸趙氏,天下一統;文運歸范質,百年罵名;武運散天下,群星并起。”東京北部邊緣的茶館旁,老頭坐在書桌前,桌上除文房四寶外還有一部書,共九本,每一本厚薄不一,但分量同等重,老人從中取出第六本,在第一頁寫下了這一句話。
當他合上這一本書后,可以看到封面的名字《文宋治世》,九本書被老人匯總到一起,整部書的書封上寫著兩個字《**》。
“現在,該出手了。”老人吹滅了油燈,摸黑上床,盤腿坐于床上,雙眉之間的天心祖竅中有玄黑色色元神出竅,桌上的《**》第五本書發出土黃色光芒,光芒凝實化為一柄橫刀,隨著元神招手,土黃色橫刀便飛至身旁,被那黑色元神緊握在手。
-----------------
慕氏將軍府,范質不曾安眠,桌邊一本手抄《論語》被來來回回翻了好多次,微微翹起的書角彰顯著范質此刻內心的焦急。
此刻的他是一個中原兩個朝代的關鍵所在,一人的抉擇足以影響朝代的變遷。
范質走出書房,看到院中盤膝而坐的慕云山“云山,準備,要開始了。”那是冥冥中的感應,彷佛天命將至一般“記住,弟妹和自己安全最重要,今晚的意義是讓他人以為國運在我身上,目的已經達成了。”
“明白。”慕云山站起身,扎下馬步,雙拳拉起天罡拳架,腳踏七星步,一身山海境拳意內秀于體,天罡拳勢剛猛霸道,拳架拉開的一瞬,慕云山氣血沸騰,恍若天罡正神降臨凡世。
武夫內求,自成氣象;修者外求,天象歸己。
與白衣樂師、司天監李玄存那樣的修者、煉氣士不同,慕云山這樣的武夫修行是對自身體魄的極致錘煉,以山海內景與外在世界抗衡,自身具有強大生存能力但對自然天象的感應卻相對較弱,當然錦繡、天象兩境的近神武夫除外。
即便只是初入山海境不足一年的武夫,慕云山都有了腳下土地被滲透滲透的怪異感覺,足見這次動蕩之劇烈。
范質在慕云山之前坐下,左手《論語》右手戒尺,一副教書先生的模樣,只不過此刻他的學生是這個天下,他要替那個皇宮中的孩子教訓這個不公、調皮的學生,你憑什么要欺負那個七歲的孩子?憑什么要把你的課業壓到那孩子身上?憑什么要讓那孩子背負滅國的罵名?
少時,赤色無光的紅云從司天監上空蔓延至整個東京城,凡城中人抬頭皆可見,整個東京如華麗木櫝,那一份氣運像櫝里寶珠,三方勢力都看上了這顆珠子,甚至還有第四方勢力暗中窺探。
最后哪方可以獲得這顆“珠子”呢?能參與這種“買賣”的幾方勢力定然不會缺少“銀錢”,所以花落誰家更多看的是哪方勢力可以先使對方低頭,第四方勢力的小算盤也就在此處噼啪作響,若三方為了珠子爭得頭破血流,那他就可以其中受益,把木櫝寶珠一起盜走。
在張永德的先行囑托下,派出的巡夜士卒數量達到以往的三倍之多,嚴密看管城中百姓,不說醉酒漢子,就是在自家院落里舉止稍顯怪異的百姓都要被抓到衙門囚禁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