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櫻一直被趙媽帶著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房間門關著,周圍蔓延著一股檀香味。
這里是周家的小佛堂。
周夫人如今年歲大了,每日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禮佛。
付櫻每次來,她總是在佛堂。
付櫻其實并不喜歡這些,也不喜歡這里的味道,她總覺得壓抑,此刻卻沒敢表現出不適。
面前,趙媽敲了門,請付櫻進去。
“太太在里頭等您。”
付櫻暗暗吸了口氣,才邁過門檻。
她往里走,周夫人果然跪在佛像前,滿臉虔誠,嘴里念念有詞。
付櫻看著,不為所動。
周夫人沒有動,付櫻也不敢開聲打擾。
她就站在那里,直到周夫人終于停下,抬頭深深看了供桌上慈眉善目的觀音菩薩像。
然后才偏頭看了付櫻一眼。
付櫻與她對了一個眼神,眼觀鼻鼻觀心,走上前去扶她。
兩人前后腳往外走。
半道上,周夫人忽然看了付櫻一眼:“知道我為什么叫你回來嗎?”
付櫻與她對視,老實搖頭。
周夫人哼笑了聲:“聽說阿簡帶了個孩子回來?”
付櫻才意識到周泊簡根本沒跟周家知會過許之棠的事。
不過轉念也明白了,周泊簡大約是不想有人反對,橫生枝節。
他這個人,想要做的事從來都是默默的,事成后再給你來重拳一擊。
這種情況下,付櫻怎么回應都不對。
她干脆裝聾作啞。
周夫人知道她的性子,沒多為難她,只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你跟阿簡也該有個孩子了。”
付櫻也實話實說:“媽,這件事情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周夫人知道,所以她將周泊簡也叫了回來。
付櫻前腳扶著她在客廳坐下,后腳周泊簡就出現了。
他看見付櫻也在,并不感到意外。
四目相對,周泊簡眸光平靜,沒有絲毫波瀾起伏。
付櫻習慣了他的冷漠,沒有察覺到有什么不對。
周夫人適時支開付櫻:“到樓上去看看你爺爺吧。”
周老爺子如今還健在,只是當年因為一些事情,身體落下了毛病,如今躺在床上,深居簡出。
付櫻明白他們母子有話要說,她也不想留下來,平添尷尬。
周夫人盯著自己的兒子,直到付櫻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樓梯口,才開口:“是那個女人的孩子?”
事已至此,周泊簡沒想隱瞞,也許是覺得如今誰都拗不過他,無法干涉他了。
他很坦誠地點了頭。
“你這么做,將自己的太太置于何地?”
周夫人語氣重了些,可周泊簡有自己的看法。
“付櫻是我太太,我很尊重她。”
“你父親當年也是這樣,后來呢?”
周夫人的語氣激動了一瞬,最終又歸于平靜。
周泊簡眉心一擰,掠過一抹厲色:“我不屑與他作比較,我也不會成為他那樣的人。”
周夫人搖了搖頭,她想勸告周泊簡,凡事不要把話說得太早,可是看周泊簡心意已決,她便知道自己說什么都無用。
她只有一個要求:“你也不能只有那個孩子,你得有你自己的親生孩子。”
對此,周泊簡淡淡回應:“時機未到。”
周夫人不打算妥協:“我不攔著你養那個孩子,但你要讓她進周家的戶口,在你與付櫻有自己的孩子之前,我與你爺爺都不會同意。”
“別叫人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
母子倆僵持了半晌。
周泊簡無話可說,最后丟下一句:“我知了。”
當晚付櫻和周泊簡留在周家老宅,陪周夫人吃過晚餐后,才并肩離開。
付櫻自己開了車來的,同樣打算自己開車回去。
她和周泊簡在主樓門前道別,周泊簡沒有挽留,更沒有讓她一同上車回去的意思,她心里便有了主意。
驅車離開前,付櫻降下車窗問周泊簡:“今晚回去嗎?”
周泊簡投來一個眼神。
付櫻又補了一句:“棠棠一直問我,你什么時候回去。”
所以她開口問那句,是為許之棠問,而不是她自己想問。
周泊簡面色冷淡:“不知。”
不知?
付櫻覺得他奇怪,但見他的臉色,也不想再多問下去,于是點點頭,啟動車子離去。
老式洋樓燈火通明,司機德叔卻覺得自家先生臉黑得很。
他輕咳了聲問:“先生,去哪里?”
“公司。”
周泊簡冷冷吐出兩個字,隨即上了車。
德叔望著關上的車門,有點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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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九點,古斯特駛入庭院,周泊簡下車,沒看到那輛白色豐田停在車庫里,眉頭倏然擰了一下。
他闊步進了門,崔嬸迎面看見,訝異道:“先生回來了。”
許之棠聽見了動靜,也從房間里跑出來。
見是周泊簡,她高興地喊:“爹地。”
周泊簡嗯了一聲,目光在家里掃了一圈。
崔嬸發現,適時開口:“太太還沒有回來,剛剛打電話說車在路上壞了。”
周泊簡聞言,眉頭這才舒展了點。
他問崔嬸:“什么時候的事?”
“得有四十分鐘了。”崔嬸實話實說,又忍不住念叨,“先生,這么晚了,太太一個人在外面會不會不安全?”
周泊簡想了想,正要說什么,手機便傳來嗡嗡震動聲。
他拿起打開,是謝思齊發來了照片。
寂靜無人的山頂道路邊,一個年輕男人蹲在路邊,手持扳手正奮力擰開車輪,像是因為過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鼓起,整個人看起來陽光又瀟灑,是現在很多女性都會喜歡的類型。
而付櫻此刻正站在一旁,手持手機為男人打光。
“如果不可以,我還是叫救援吧。”
付櫻皺著眉,滿臉擔憂。
原本她從周家老宅出來,駛入山頂道,只需要十五分鐘就可以抵達聶歌信山道住處,但在中途,她的輪胎忽然爆了。
付櫻下車查看才知道是扎到了釘子,她本打算叫救援,梁逸朗便是在那時候經過的。
他到附近做家教,經過時認出了付櫻,三言兩語喚醒了付櫻對于那晚為數不多的記憶,最后又自告奮勇,為付櫻更換車胎。
付櫻完全不知道,謝思齊和趙嘉軒也那么巧從這條路經過,還將她與梁逸朗拍照發給了周泊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