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牛渾身發抖,眼珠子轉來轉去,調查組的人盯著他等答案。
“我問你最后一遍,錢是誰給你的。”
那股壓迫感讓王大牛再也扛不住,嗓子眼里擠出幾個字。
“孫……孫建國的司機?!?/p>
調查組的人互相對視一眼,這個名字比想象中分量還重,孫建國現在可是代理主持鳳臺縣工作的常務副縣長。
“那份舉報材料是你自己寫的,還是別人給你的?!?/p>
“給……給的,讓我照著抄一遍,簽上名寄出去就行?!?/p>
“誰讓你抄的?!?/p>
“就那個司機,他說只要我配合,五萬塊錢直接到手,以后還會有人照顧我?!?/p>
調查組的人立刻錄了口供,讓王大牛簽字畫押,這份證詞當天就被傳回省紀委。
厲明朗拿到消息的時候是傍晚,孟副廳長親自打來的電話。
“證人供出來了,孫建國的司機給的錢,這條線直接把孫建國拉下水?!?/p>
“孫建國背后是錢有德。”
“對,老李被抓之后錢有德第一時間就扶持了孫建國頂上去,現在主持鳳臺縣工作的代理縣長就是那老狐貍的棋子。”
厲明朗握著電話的手微微收緊,這盤棋比他想象中復雜得多,老李只是明面上的打手,孫建國是暗處的釘子,而真正坐鎮幕后的是省財政廳那只二十年不倒的老狐貍。
“孟廳長,周局長的賬本、王建軍的錄音、現在又有證人的供詞,三條線全部指向錢有德,可以收網了?!?/p>
“我今晚就向省紀委匯報,申請對錢有德采取強制措施?!?/p>
電話掛斷之后,厲明朗站在窗邊,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但他的眼睛里卻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銳利。
這一仗打了這么久,終于等到了翻盤的機會。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時刻,省城那邊的錢有德也在接聽電話。
“錢叔,鳳臺縣那邊出事了,調查組拿到了證人的口供,直接把孫建國的人給供出來了。”
錢有德坐在書房的真皮沙發里,手里轉著一串佛珠,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孫建國那邊知道了嗎。”
“還不知道,消息剛傳過來。”
“讓他連夜銷毀所有能牽連到我的往來文件,財政局那邊的賬目一條都不能留?!?/p>
“可那些檔案很多是歷年的撥款記錄,動靜太大容易被發現?!?/p>
“發現也比被人抓住把柄強,該碎的碎,該燒的燒,今晚必須處理干凈?!?/p>
錢有德說完這話,又加了一句。
“還有那個周局長,在看守所里太久了嘴巴會變松,想辦法讓他永遠閉嘴。”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后應了一聲明白就掛了。
錢有德放下電話,站起來走到窗邊,省城的夜景燈火璀璨,他在這片土地上經營了二十年,從一個普通科員爬到省財政廳副廳長,手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見不得光的東西。
方延平、老李、王建軍、孫建國,這些人都是他一手扶起來的,但凡事都要給自己留后路。
老婆孩子的護照簽證早就辦好了,隨時可以出境,他自己的行程也安排妥當,從珠海過澳門再飛東南亞,那個國家跟中國沒有引渡條約。
現在就看鳳臺縣那邊的火能燒多大,燒到他頭上之前必須脫身。
當晚鳳臺縣財政局燈火通明,孫建國親自坐鎮,十幾個心腹連軸轉,文件粉碎機嗡嗡地響了一整夜。
這些文件里有太多不能見光的東西,方延平每年拿省里撥下來的專項資金分了多少給錢有德,這些賬目一旦被拿到就是鐵證。
孫建國站在辦公室里,看著那些紙張被碎成齏粉,心里卻一點都踏實不了。
老李的下場就在眼前,十八年牢飯,這輩子算是完了,如果自己暴露會是什么結果他不敢想。
“孫縣長,省里那邊有消息嗎。”
財政局長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錢叔正在活動,只要上面能把這案子壓下去,就沒什么事?!?/p>
孫建國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不太相信,但他現在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跟錢有德綁在一條船上。
第二天一早,孟副廳長被約談了。
約談他的是省里某位分管領導,態度很客氣,但話說得很明白。
“老孟,鳳臺縣這個案子牽扯太廣了,上面有人反映你們辦案方式過于激進,建議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搞運動式辦案?!?/p>
“領導,這案子證據確鑿,方延平貪污受賄、王建軍參與拐賣、錢有德充當保護傘,每一條都查得清清楚楚。”
“證據是證據,但也要考慮社會影響,鳳臺縣這段時間輿論太差了,再鬧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那領導的意思是……”
“收著點,把握好尺度,該查的查,不該碰的別碰。”
孟副廳長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色鐵青,他在公安系統干了三十年,什么場面沒見過,但這種話他聽著就來氣。
什么叫不該碰的別碰,什么叫把握好尺度,這分明就是讓他放水。
他給厲明朗打了個電話,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小厲,省里有人打招呼了,讓我們收著點?!?/p>
“不知道具體是誰,但能通過這個渠道傳話的級別不低,我懷疑是錢有德在活動。”
厲明朗站在窗邊,握著電話的手微微收緊,剛看到希望就被潑了一盆冷水,對方的能量比他想象中還要大。
“孟廳長,您怎么看這件事?!?/p>
“我能怎么看,該查還是要查,但力度可能要收一收?!?/p>
這話等于承認了,辦案空間被壓縮了。
厲明朗掛掉電話,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錢有德在省里經營了二十年,人脈關系盤根錯節,想要扳倒他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更壞的消息接踵而至。
當天晚上,看守所那邊出事了。
周局長像往常一樣吃晚飯,他剛扒了兩口米飯,突然胃里翻江倒海,一陣惡心涌上來,趴在床邊就開始嘔吐。
管教發現不對勁,緊急把他送去醫院。
醫生洗完胃給出結論:慢性毒藥,如果把那碗飯全部吃完,三天之內必死無疑。
有人往他的飯里下了毒。
這事驚動了省紀委,周局長當晚就被轉移到秘密地點保護起來,那份賬本是他手里的命根子,有人想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消息傳到厲明朗這邊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孟副廳長的聲音透著一股壓不住的怒意。
“周局長差點被滅口,下毒的人查出來了,是看守所食堂的一個臨時工,被人買通的?!?/p>
“幕后是誰。”
“還在查,但目標太明顯了,除了錢有德那邊還有誰會干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