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小政被自家大鵝弄得很是無語,道:
“我看是你想讓別人稱頌贊美你吧?”
別人家的鵝都是姿態優雅,看著就賞心悅目,然而他家的鵝又大又圓,胖胖的一大只,除了白之外,和詩里的鵝一點都不沾邊。
要想讓別人稱頌作詩,還是少吃點再說吧,省得哪天真被人當做肉鵝給抓去燉了。
大白鵝聽完很是不滿,撲扇著翅膀濺了嬴小政一臉水花,嘎嘎反駁:
【你管你管,鵝吃你家大米了?你就說這是不是個好辦法吧嘎?
能把我鵝寫得活靈活現,這不說明那人文采很好,這就叫用鵝釣人!】
雖然大白鵝是在強詞奪理,但嬴小政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于是,他就拿出了一千錢,讓侍衛替他傳話,說他要重金買詩,請人給這只鵝寫詩,但要求要十歲以下的孩童才行。
這地方正好在長安城東市的酒樓前面,酒樓進出人來人往,客人很多,而且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一聽有人千錢買詩,酒樓里的食客,還有外面路過的吃瓜者們,都紛紛探個頭、伸個耳朵過來。
有人一聽是十歲以下作詩,立刻就搖搖頭,有些可惜地走了。
而小孩子聽說能作首詩就能賺一千文,立馬就都上前自告奮勇。
有的詩還勉強能合上音律,而有的根本就是胡亂瞎編,連每行詩的字數都不一致。問就是他說是詩就是詩,不接受反駁。
嬴小政聽了好一陣亂七八糟的詩句,偶爾會聽到一兩首合格的,但也就平平無奇,和書里讀過的那些詩賦差遠了。
讓這些人給他做學伴,他又有些看不太上。
這時候,有個小孩子操著一口南方口音問這里在干嘛,隨后他低頭想了一陣,就站出來。
他背著手、一副小大人樣子,搖頭晃腦地道: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注)
這詩一出,全場都寂靜了片刻,隨后立馬就有人帶頭鼓掌。
“好詩!好詩啊!”
“朗朗上口、簡潔易懂,還很押韻呢!”
這短短一首詩,竟然有聲音有畫面,而且充滿了童趣。就算是很多日日寫詩作賦的人,怕是也做不出這種絕句來。
甚至還有人懷疑這首詩不是這個孩童做的,因此問是否是他家人、父親長輩等人所做。
那說著南方口音的小孩子就急了,漲紅了臉反駁,說就是他剛剛看到大鵝浮水,忽然靈光一現做出來的。
大鵝聽到這里,立刻驕傲地伸長脖子嘎嘎叫,而嬴小政也是眼前一亮,忍不住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同齡人。
“那個,這位郎君,你說作詩做得好就有一千錢,現在這錢是不是我的了?”
駱賓王有些靦腆,但想到一千文,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嬴小政點了點頭,讓侍從把錢給了駱賓王,隨后又拉住他,說是不著急,不如一起去用午飯。
正好大鵝也餓了,于是兩個小蘿卜頭就帶著一只鵝大搖大擺進了酒樓。
很快,駱賓王有些驚奇地看著這鵝跳上桌子,嘎嘎大口吃著雞肉,目瞪口呆:
“這鵝好大的胃口,怪不得這么胖!”
京城就是不一樣啊,連鵝都是這么不一般,他還真成了鄉下人見識少了!
嬴小政:……
嬴小政把話題從鵝身上拉回來,很快就問出了駱賓王的家世背景。
原來駱賓王今年也是虛六歲,他的父親現在在江南義烏當一介縣令,也算是詩書之家。
最近由于長安城的雕版印刷術,讓長安城內的書籍極為低廉,且種類十分豐富,因此他父親就讓他的叔父帶著他上京來求學。
山東駱氏早在隋朝之前就已經落魄了,不過嬴小政并不拘泥于這些門閥之別。因為這首詩,他很是欣賞駱賓王的才學,便極力相邀,說想讓駱賓王做他的學伴。
得知這位居然是秦王的長子,駱賓王也很是震驚。
隨后他又得知教他們的也是當時有名的文豪名師,也很是意動。
這樣的機會對于他這種小官之家的孩子來說,可謂是十分難得。駱賓王自然想一口答應,但他還是猶豫了下說道:
“我年紀還小,這種事還得先回家問過長輩才行。”
于是這頓飯后,駱賓王就急匆匆回家請示長輩去了。
駱賓王走后,剛干完一頓飯的大鵝便樂得嘎嘎直叫:
【快快快,把剛才寫的詩裱出來,給大鵝貼到鵝的墻頭上去!】
因為這首夸鵝的《詠鵝》,大鵝高興得差點飛起來了。
嬴小政瞥了它一眼,本來沒想理這只鵝,但這鵝十分倔強,而且力氣比牛還大,一路用嘴推著他的背,要他趕緊回去寫出來裱上。
最終嬴小政無奈,也只得按鵝的要求去做了。
話說,鵝究竟是哪里來的這么大力氣啊?
明明看著也不像貓狗那樣有尖牙有爪子,可是戰斗力卻莫名很強,他赤手空拳都未必打得過。
而且這一個月里,小和尚辯機挑戰這只大鵝,已經被揍哭三回了……
又不能燉了,還能怎么辦?
嬴小政心累地嘆口氣,覺得自己又養鵝又要照顧阿耶的情緒,他可真不容易啊。
第二日,駱賓王果然準時到了秦王府同他一起上學。
而與此同時,李世民也給嬴小政帶來了兩個差不多同齡的學伴。
一個是七歲的房遺直,是房玄齡家的長子,一個是五歲的杜荷,杜如晦家的小兒子。
三人一鵝很快就在院子里見了面,就連大鵝都嘎嘎兩聲表示禮貌招呼。
房遺直和杜荷之前聽父親講過嬴小政和他家大鵝的事,因此得知這只大鵝要同他們一起上課,也不太過驚奇,反而還覺得有趣。
房遺直還有些好笑地摸了摸鵝腦袋說:
“有這大鵝作陪,想來上學也多了幾分樂趣呢。”
杜荷則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很快就不滿地看向駱賓王,叉著腰質問道:
“駱賓王,我怎么沒聽過京城還有個駱家?
喂,你爹是誰呀?家里是做什么的?”
猝不及防被問到家世,駱賓王有些臉紅,但很快還是端正地將自己的來歷說了。
房遺直沒什么表示,但杜荷卻很是不悅,直接說道:
“什么?你一個區區地方縣令之子,憑什么要和我們還有小郎君一起讀書?”
杜家、房家雖比不上五姓七望的頂級世家,但也是有名的姓氏,這山東駱氏又算個什么?
只這一個不屑的眼神,就已經將六歲的駱賓王釘在原地。他滿臉漲紅,心中憋著一股子悶氣,幾乎想直接轉身就走。
這些權貴之子瞧不上他,可又豈知以他的才學和傲氣,還瞧不上這些資質平平卻占了好前程的世家子弟!
然而,就在他想要離開時,他又突然想到了叔父跟他說的話:
“賓王啊,就算你才學再好、天賦再高,只憑科舉和才華,怕是很難在朝堂上有所建樹。
因此無論是求學還是前途,這對你而言,都是絕無僅有的機會!”
駱賓王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說道:
“我是家世不顯,但若是家世顯達,才學卻還比不過我,豈不更令人發笑?”
杜荷一聽就要炸了,嬴小政這時就說道:
“確實如此。讀書求學應該以才華論高下才是。
昨日我聽到賓王的《詠鵝》,覺得他的才學連很多大人都不如,便是我將他拉來做我學伴的。”
說著,嬴小政便將昨日的《詠鵝》詩背了一遍。
而同時,李世民也正和房玄齡、杜如晦說完了話,三人與陸德明此時走進院中,便聽到了這首詩,頓時都很是震驚,目光齊齊看向了駱賓王。
六歲的孩童竟然能做出這樣好的詩句來?!
有這樣的才學,未來定是棟梁之材啊!
見到阿耶來了,嬴小政上前拉了拉阿耶的袖子,隨后很是誠實地說道:
“阿耶,你平日在宮宴上也會做些詩句,可是政兒卻覺得你做了那么多詩,還不如人家六歲的駱賓王做的好呢。”
【嘎嘎!就是就是!】
大鵝因為這首《詠鵝》,也十分偏頗地點頭贊同。
李世民:………
這小崽子,真是越來越會扎他的心了!
房玄齡、杜如晦趕緊上前,說他們自己作詩怕也做不到這種水準,十分自愧不如。
尤其是杜如晦,看看人家嬴小政與駱賓王,再看看自家那十分單蠢的傻兒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昨天怎么跟他說的?耳提面命半天,今天一來就原形畢露了?
這兒子簡直沒眼看!
臨上課時,杜如晦又瞪了杜荷一眼,意思是讓他乖乖好好上課。
然而杜荷卻根本沒看到,兀自在屋子里左搖右晃,完全坐不住,只把杜如晦氣得胸口疼。
今日上課不再是嬴小政一個人,便也很是熱鬧了。
很快,嬴小政就發覺房遺直性格沉穩,也很是用功;而駱賓王則十分聰穎,時常會問一些他們都沒想到的問題,也讓他們跟著有所進益。
對此,陸德明對這三個小蘿卜頭也很滿意。唯獨除了杜荷!
在第三次用戒尺威脅杜荷無果后,陸德明就氣到讓他站著上課,而杜荷也是一副生無可戀的眼神,兀自仰頭,看似在聽先生講課,實則魂卻飄走好一陣了。
嘰里呱啦說什么呢?聽也聽不懂,又枯燥又無聊,怎么還不下課啊?
為什么那三個都能聽進去,居然還能認認真真坐這么久?難道不會覺得時間太長、很無聊嗎?
聽不懂也不想聽,杜荷直接放飛擺爛。
等到先生一走,他便立刻積極起來,很是活潑地湊到嬴小政和房遺直面前,熱情邀請他們明日翹課去看斗雞。
他知道西市有一處斗雞的地方,明日會有兩只特別厲害的斗雞決勝負,人可多可熱鬧了!
聽到這里,都是小孩子的駱賓王、房遺直是有些感興趣的,但讓他們翹課,他們是絕對不敢的。
而嬴小政聽完,歪了歪腦袋,半點興趣都沒有:
“為什么要看斗雞?不過是兩只公雞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太幼稚了,感覺像我那四弟李泰才會喜歡的東西。”
【嘎嘎!就是就是!
雞哪里有鵝好看!】
杜荷:...???
杜荷撓頭,他以前的朋友也都喜歡這些,怎么現在自己成了最特殊的那個?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家后就將今日發生的事跟父親講了,還瞪著一雙天真純質的眼睛問道:
“阿耶,你說他們三個是不是什么怪胎啊?
連斗雞都不喜歡看,孤僻無趣,而且還不合群!我才是那個最正常的人對吧!”
杜如晦:………
接下來幾天,杜荷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礙于家中的戒尺,也只能哭唧唧地努力跟著學點東西,不至于回家挨打。
對此,嬴小政只能表示同情,然后給杜荷帶了些治擦傷的跌打損傷藥膏,還積極勸導他:
“你看你在我們一群人里這么不合群,才會挨打嘛。
所以不要老想著翹課,讀書多有意思啊,多讀點書,你阿耶就不會老打你了。”
其他兩人包括大鵝都點了點頭,只把杜荷弄得越發懷疑人生起來。
是這樣嗎?
愛翹課、愛玩、愛看斗雞、不讀書的他,才是那個不合群的?
總覺得哪里不對的樣子!
杜荷還在天天挨打中,而嬴小政則因這幾天認識了新朋友,又朝著同齡人和先生努力賣萌,終于獲得了不少積分,可以購買新的卡牌了。
不過這次大鵝卻給了他選擇,說是這些積分足夠他換一個不錯的武器知識,或是查看與他親近之人的天命。
嬴小政沒有過多猶豫,直接選擇了后者。
雖然前者對對大唐也很重要,但在他心里,他的阿耶、阿娘還有弟弟妹妹們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在他以前模糊的意識里,他的幼年、他的一生,都過得很是寂寞。
從來沒有人像阿耶、阿娘這樣疼愛他,事無巨細都為他好。
很快,大鵝嘎嘎兩聲說好了。但嬴小政卻不覺得自己這次多了什么知識,或是有什么變化。
直到回到府里見到阿娘的時候,他才見到阿娘的頭上有一個紅色的數字,寫著 “十二”。
【嘎嘎,這是剩余的天命哦。】
嬴小政聽完一驚,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他轉頭一看,又見自家三歲的妹妹麗質頭上寫著 “十九”,而李泰這小胖子頭上的數字長一些,但也沒好到哪去,寫著 “二十八”。
嬴小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