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敬淵興許是沒想到他醒著,愣了一下才打開一盞臺燈。
男人嗓音暗啞,跟磨著砂紙似得:“吵醒你了?”
“沒有,”南周不舒服,氣若游絲的回應了一句,待人走近,聞到濃郁的酒味兒,還是沒忍住問了句:“喝了很多?”
“不少。”
他興許是真的喝多了。
站在床尾沒什么東西攙扶的身影還有些晃蕩。
南周靠在床頭的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剛想說什么,只見這人微微彎腰將手機放在床位長凳上,自己也坐了下去。
“我讓平叔上來?”
“不用,”樓敬淵將脖子上的領帶扯下來丟在身側。
南周眉頭緊了緊:“你喝多了。”
男人言簡意賅回應:“還算清醒。”
沉默在臥室拉開 。
南周就著臺燈微弱的燈光看清男人的側臉。
他坐在長榻上,扶著邊緣,微微垂首,不知在思考什么。
“周周,你是不是覺得,我對林陌過于不友好?”
南周知道他有話說,并未急著開口。
“我生在樓家那樣的家庭,察言觀色是我學的第一課,在江城初見時,我便注意到了你的這位保鏢,他唯命是從忠誠不二,在多倫多那幾年,江城一應大小事務你都交給他去解決,甚至回國之后,他仍舊初心不改,是個難得的好幫手。”
“我從不否認林陌的專業素養,能力本事,也清楚他跟宋姨在你生命中占據何等位置,可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所以我對他,總有那么幾分不放心,復仇之路,艱難險阻,你不讓我插手,我也不好時刻耳提面命你,而我又清楚,人都是極端情緒生物,一旦在這條路上,你遇到某些情況,林陌是會勸你,還是會帶著你一起向前?”
“如果我十幾歲,我會非常欣賞林陌這樣的人,因為他可以一往無前不顧艱難險阻的陪著我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付出生命,可我今年已是而立之年,站在我的人生境遇里,見過太多因為沖動而喪失性命的人,周周,安排任東到你身邊,也只是希望你在沖動做出決定的時候能有個沉穩的人拉你一把,即便勸不住你,也能及時告知我你的處境和情況。”
“我的訴求就是不希望你遇險,即便遇險,我也能第一時間知曉情況做出應對,可就是這么簡單的訴求,林陌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你好像時常忘記你已經結婚,有了丈夫的事實,你忘記了你若是出了事,你的丈夫該怎么辦,我們這個小家該怎么辦。”
樓敬淵微微抬起臉,望向她,視線在空中碰撞時,樓敬淵緩緩開口:“假設我們往后有孩子了,她自由交往了一個還不錯的朋友,她的這位朋友不守規矩,帶著她橫穿馬路,甚至闖紅綠燈,這樣的朋友,你還想讓孩子跟她交往嗎?”
樓敬淵說的很客觀。
用不守規矩這四個字點出了林陌的行事作風。
過錯算不上。
他只是不守規矩罷了。
“在孩子眼里,她沒出事,沒被車撞,還活著就沒關系,可是身為家長的你見多了交通事故,會這么想嗎?”
“周周,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會做出什么選擇。”
南周靠在床頭,半邊身子已經麻了。
疼麻了。
連帶著她的腦子也不清楚。
若說樓敬淵前面說的那么多她都能找出借口和理由反駁。
那么最后那段用孩子隱喻的話,她毫無反駁之力。
半晌,痛感過去,她才緩緩開口:“你想讓我怎么做?”
樓敬淵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不敢教你如何做。”
“就連今天說這些話,我都是多喝了許多酒壯夠了膽才敢說,如果你不想聽,就當我醉了,在說瘋言瘋語的胡話罷。”
他撐著身子,略微踉蹌了幾下才進浴室。
流水聲傳來時,南周有瞬間的脫力。
冷靜了半晌,她才掀開被子起身下樓。
找了守夜傭人要藥箱,從里面翻出止痛藥。
單手將鋁板摁破擠了兩粒藥出來丟進嘴里。
傭人看著她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嚇的連忙給她倒水:“太太,您沒事兒吧?”
南周吃完止痛藥 ,默了半晌才狠狠嘆了口氣:“沒事,手疼,不用管我,你去休息。”
“我..........我還是陪著您吧!”傭人哪兒敢走啊!這要是樓先生知道了,她怕不是得失業。
明知道女主人不舒服還敢讓她一個待著。
她的職業生涯怕不是要止步于此了。
眾所周知,平云山一位難求,試問一個月兩萬多,五險一金,還不用伺候職場傻逼,只需要在平云山干好自己分事兒就行了的工作,上哪兒找去啊?
哦,忘說了,守夜還有加班費,一晚六百!!!!
南周不想讓人盯著自己,扶著桌子起身,上了二樓。
走到起居室沙發上就開始癱著了。
直到浴室水聲停歇,她都沒覺得止痛藥起效。
一度懷疑自己吃了假藥。
樓敬淵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
慣性抬眸望向大床的位置,乍一眼,見床上空蕩蕩的,幾乎是瞬間,男人扯下頭上的毛巾,疾步是抬腿狂奔............
腳步在看見起居室的身影時,戛然而止。
南周聽見腳步聲,側眸望去,將男人緊張擔憂的神色盡收眼底:“怎么了?”
“怎么起來了?”
“胳膊疼。”
“我給你拿止痛藥?”
南周有氣無力回應:“吃過了。”
“沒效果?”
“興許。”
“吃的哪種?”
哪種?
她沒細看,按理說,有以往那段做復健的歲月,她對止痛藥應該是了如指掌的,可實在是太疼了,沒心情細看。
樓敬淵下樓一趟再上來,手中拿著另一種止痛藥。
端著水遞給她。
那周南周沒看,就著水囫圇吞了。
臨睡前,南周背對著樓敬淵說了一句:“你的所思所想我能理解,但林陌,我跟他之間早已是家人了,你說的那些我會跟他一起改正,也希望你,不要在安排人到我身邊。”
樓敬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