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夫人一進來就看到了房子里遍布的監控。
她的臉色更差,讓周圍那些跟著的人都不敢說話。
看到向自己走來的賀越淮,她眼底頓時充斥著痛心以及不可置信。
“賀越淮!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男人站在那,微微低著頭,一副任憑處置責罵的模樣。
但是他開口卻說:“無論如何,我要和她結婚。”
“你這是想害人啊!”
面對這種指控,賀越淮深呼吸,低聲辯駁:
“奶奶,我不會的,我會是個好丈夫,我現在已經是了。”
“你怎么當個好丈夫?!在房子的每個角落安上監控監視你的妻子嗎!”
老夫人頹然坐在沙發上,剛下飛機的疲憊還沒有休養好,此刻更是如同老了十歲一般。
閑雜人等全都離開,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可以說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的話。
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孫子。
他長大了,愈發優秀,是他人眼中當之無愧的別人家的孩子。
可是,他并不正常。
老夫人從來不相信什么血脈遺傳,只是他們對兒子疏于管教,養成了對方缺愛又無法無天的性格。
那么越淮呢?
自己的孫子,即使沒有那樣的血脈遺傳,也耳濡目染了他父親的種種行為。
什么才是愛?
囚禁是愛、偏執是愛、還是……愛到殺死自己的妻子才是愛?
當初的那場悲劇,老夫人一直在自責。
她第一時間就去給孫子做了心理咨詢,顯示的結果已經無法扭轉。
“越淮,你當初是怎么和我說的?”
賀越淮抬眼,回答:“我會配合治療,做一個正常人,不會去傷害別人。”
“那你現在又是在做什么?越淮,奶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當初對你父親的行為厭惡至極,也幫助你媽媽逃跑,他們的悲劇不是你的錯。但你應該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就是在重蹈覆轍。”
賀越淮放在膝蓋上的手收緊了,良久以后,他才緩緩說道:
“不會重蹈覆轍,我不會傷害她,我在……努力正常的愛她。”
在老夫人反駁他以前,他率先辯解,“只有監控而已,我也會馬上拆掉,在她面前,我就是好丈夫,我竭盡所能關心她、愛護她,就連親吻的次數我都在克制,其他的……我也沒有對她做。”
“你現在克制,可是婚后呢?你又像你父親那樣怎么辦?”
老夫人沒辦法相信他。
當初兒子和兒媳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太過殘酷,她已經承受不起另一場悲劇了。
她只能狠下心來,對賀越淮說:“你們不能結婚,我不同意,如果你執意要這樣,我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她。”
“奶奶,不可以。”
賀越淮自從學會收斂情緒以后第一次在奶奶面前如此失態。
他搖頭,求她不要。
“她會怕我的,會不愿意和我結婚。她的眼睛已經快好了,她快要不需要我了……”
賀越淮越說,聲線就越是顫抖,眼神也陷入茫然。
賀老夫人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孫子,可是她沒法說服自己罔顧另一個無辜女孩的命運。
自己兒子當初也是那樣可憐,甚至跪在面前求她,讓她心軟。
她就是沒有及時發現他做的那些混賬事,才導致那樣的結果。
撞死對方無辜的家人,假裝救世主從天而降拯救心愛的女孩。
又弄殘對方青梅竹馬的心上人,讓對方出軌,自己好趁虛而入。
讓她身邊所有的朋友都遭遇不幸,離她而去,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還有,動用手段葬送自己妻子的職業生涯,讓她失明,好讓她能永遠待在自己身邊依賴自己。
這一樁樁一件件,誰能想到是看起來乖巧又無害的人做的呢?
尤其是老夫人來之前查過,那個沈煜風,玉惜青梅竹馬長大的哥哥,現在在賀越淮的打壓下過得辛苦無比。
而玉惜又失明,和自己的兒媳一樣。
她怎么能不懷疑,怎么能不害怕?!
“越淮,你和我說,玉惜失明的事,你有沒有參與?”
“沒有。”
“那她做手術,你有沒有做手腳讓她繼續看不見?”
“沒有。”
“越淮!不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奶奶。”
賀越淮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奶奶相信自己。
也許在她眼中,自己就是一個和父親一樣殘忍的精神變態。
他的確不正常,可是他已經在忍耐。
他真的沒有,他怎么會對妻子做出那樣殘忍的事?
哪怕他因為妻子逐漸復明而感覺不再被需要,因此而整夜整夜失眠,做噩夢夢到妻子離自己而去。
但他從沒想過傷害妻子。
他能做到的只有傷害自己。
賀越淮朝賀老夫人下跪。
他沒有任何辦法了,除了下跪以外沒有任何辦法。
喉嚨好像被一團棉花堵住,即將失去妻子的恐慌讓他無法動用思考能力。
此刻他不再是那個在商界殺伐果斷的賀氏繼承人,而是一個害怕妻子離開自己的丈夫。
“奶奶,不要把她從我身邊帶走,我什么都沒有了,我只有她了。”
“我會做一個好丈夫,我在努力做了,我很珍惜她,我不會傷害她,也從沒有做過那種事。”
賀老夫人已經悲傷到不能自抑,看到孫子這樣,她怎么能不心疼呢。
那么小的小人兒,受過那么大的打擊,也好好長大成現在這優秀的模樣。
她老淚縱橫,比誰都想要相信賀越淮不會那樣,不會將上一代的悲劇重演。
但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嗎?
“越淮,奶奶會自己去調查,我也會看著你,不讓你誤入歧途。但是你必須向我保證一件事。”
賀越淮抬頭。
“什么事?”
“在你結婚以前,把你父母的事和你自己真實的樣子都告訴玉惜。”
賀越淮喉嚨艱澀,終究還是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