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風完全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他最信任的人又答應了什么。
酒醒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家里了,不過頭很疼。
他從臥室床上醒來,捂著臉下意識喊了一聲:“若若?”
但這次卻沒有人回應他,也沒人端上來醒酒湯。
家里的傭人因為他的經濟狀況捉襟見肘,沒再請這么多,所以總是不及時。
他沒多想,而是先去洗漱。
看鏡子的時候,他險些都要認不出里面的人是誰。
那還是他嗎?
當初順風順水、無論做什么都仿佛有氣運相助的自己,仿佛已經是很早以前。
現在的他,盡管臉沒多大變化,眼底卻是深深的疲憊,眼睛也遍布紅血絲。
賀氏的打壓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恐怖。
他甚至幾次都險些被殺了,可是去報警卻沒有證據。
在那樣龐大的勢力之下,所有人仿佛都只是一只小小的螞蟻。
而曾經的他卻覺得賀氏也不過如此,自己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擁有與賀氏同樣體量的公司。
當初意氣風發,現在只剩下心氣被消磨的現實和無奈。
而這一切,都是從他把玉惜騙去和那個賀越淮聯姻開始的。
都是賀越淮的錯,是他從他身邊搶走了玉惜。
玉惜那么柔弱可憐,她怎么能做到反抗賀越淮?
所以一定是那樣,玉惜還是愛他的,只是沒辦法。
沈煜風看著手機上玉惜的消息,燃起了一絲希望。
她約他去她的新畫廊。
她肯定也有很多話想和自己說。
沈煜風趕緊把自己收拾成最佳狀態,都忘了去問盛若為什么不在。
她應該只是這兩天比較忙。
畢竟她辭職以后就一直在弄她的畫展還有參加比賽的事。
沈煜風搖搖頭。
若若心里其實還是介意玉惜的吧?
但她再怎么折騰,也不可能超過玉惜啊。
玉惜的天賦一直都是其他人只能仰望的,哪怕是一直被稱為天才的畫家,也說玉惜是天才。
她這樣的,哪怕失明了,之前的水平也遠遠不是半路出家的人可比。
沈煜風下了樓。
他都沒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又不再把玉惜當做沒用的菟絲花了,而是不自覺把她再次捧上神壇。
而他念念不忘的初戀白月光,在他心里卻逐漸變黯淡。
沈煜風一下樓就看見自己的母親坐在沙發上發呆。
“媽?你怎么坐在這?不出去散散心嗎。”
“我……我不能出去啊。”
沈夫人緊張兮兮地抓著沙發布,看起來已經有一點刻板行為了。
“我一出去,那些人就會說我,說我不配當沈夫人,說我是罪犯,說我、說我……”
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一點也不像個有錢的貴婦。
兩人正說著話,沈家的其他親戚又找上了門。
他們哭天喊地,一下讓沈家充斥著聒噪的聲音。
“煜風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家沈碩!他真的沒干那些事啊!”
“煜風!還有我們家瀾瀾,她以前不就說了幾句玉惜是瞎子嗎?賀氏怎么會找她麻煩呢?”
“煜風,你幫我們和玉惜說說,你讓她消消氣,我們不是故意的,何至于此呢?”
沈煜風被他們嘰嘰喳喳吵得頭大。
“知道了,我會去和她說的。”
他隨便敷衍了幾句就走了。
而沈家那些親戚也不會就這樣回去,剩下沈夫人被他們纏上。
之前沈煜風在的時候,他們還不敢發泄怨氣,只敢求他。
但現在他走了,滿腹的怨氣都要和沈夫人說了。
畢竟沈煜風現在是關鍵時期,他們料定了沈夫人不會拿這些小事去煩他。
“姑媽,都怪你,你當初要是不對玉惜那么差,我們哪里會被針對。”
“還有啊,現在沈家真的不行了嗎?你們怎么都開始賣房了?”
“你現在不出門也好,你在貴婦圈都丟盡臉了。”
“你看看你,兒媳婦也不在你身邊陪你,你選的什么兒媳啊。”
“現在沈家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你當初要是對玉惜好一點也不會這樣。”
仿佛是一場歷史的輪回,之前他們也在沈夫人的故意授意下這樣去嘲諷玉惜。
而現在,被嘲諷的人變成了沈夫人。
但挖苦她的那些沈家人可沒有之前的悠閑了。
得罪了賀氏,他們只會一個比一個難過。
正因如此,他們說沈夫人的時候更帶上了極大的怨氣。
中間的沈夫人捂住耳朵,都要精神崩潰了。
“你們都滾啊!滾!”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們沈家好歹是一體的啊。”
“姑媽,你真的得去看看精神了。”
沈夫人被一堆人包圍著,愈發覺得心臟疼,呼吸困難。
而這只是開始。
沈煜風匆匆趕去畫廊,腳步輕快。
他終于可以見到玉惜了,所以跨臺階的時候都是三步作兩步的走。
經過玻璃的時候,他還特地看了看里面的自己。
一身白西裝,衣服妥帖,發型也一如往常。
他整理完才突然意識到玉惜看不到這些。
想到她是為了自己而失明,沈煜風的心后知后覺鈍痛。
他好像真的欠她太多。
而他現在才知道后悔和挽回,玉惜還會原諒他嗎?
既然她都愿意見他,那一定是愿意聽他解釋,和他重歸于好的吧?
沈煜風走到拐角的時候很緊張,仿佛回到了當初對初戀告白時一樣青澀。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一鼓作氣走進那個樓層。
玉惜的新畫廊裝修得很好看,裝潢和人工打造的光線無一不彰顯著貴氣和藝術感。
仿佛已經能窺見她想要告訴觀展者的東西。
即將展覽的作品都用畫布包裹著,不知道會是她哪個時期的畫。
沈煜風故意不去想他們之間的裂痕。
直到他看見了站在光里的少女。
淺色長風衣,短短的連衣裙搭配的是杏色靴子,一身貴氣動人,同時也充滿溫柔。
她正看著掛在墻上的一幅畫,神色繾綣。
沈煜風仿佛回到了當初,也就是玉惜深愛自己的時候。
她總是撒嬌讓他陪他去看畫展,而他雖然不喜歡也無奈陪她。
“玉惜。”
沈煜風忍不住喊了她一聲。
但對方聽見這呼喚以后轉過頭,臉上的那些笑意隨著轉頭緩緩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只有冷漠。
“你來了?”
玉惜語氣里的不耐讓他感到全身一陣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