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掉下來了。
賈敏臉色一白,趕緊把她摟進懷里:“玉兒不哭,父親沒事的。”
林硯也湊過去,握住黛玉的手:“妹妹別怕,父親只是累著了,大夫說靜養幾天就好。”
“可是小紅說……”黛玉抽噎著,“她說看見父親吐血了。”
“小紅看錯了。”林硯說得很肯定,“父親咳得厲害,吐的是痰。小紅離得遠,看岔了。”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可信。
賈敏看著林硯,眼神復雜。她沒再追問,只是輕輕拍著黛玉的背:“玉兒乖,母親今日讓廚房做你愛吃的桂花糕,好不好?”
黛玉擦了擦眼淚,點點頭。
早膳后,林硯陪著黛玉去書房練字。黛玉握筆的手還有點抖,寫了幾個字就寫不下去了。
“哥哥。”她小聲說,“我昨晚還夢到……夢到好多陌生人闖進家里,說要帶我們走。”
林硯心頭一緊:“什么樣的陌生人?”
“看不清臉。”黛玉搖頭,“只記得有個人腰上掛著塊玉佩,綠色的,上面刻著……刻著一條龍。”
龍紋玉佩?
林硯腦子里飛快轉著。普通人家不敢用龍紋,能用這個的,至少是王府或者宮里的人。
“玉兒還記得別的嗎?”
黛玉想了想:“那個人說……說王爺吩咐了,林家孩子必須接走。”
王爺。
林硯手心里的汗出來了。王夫人背后果然還有人,而且是個王爺。
“哥哥,我害怕。”黛玉抓住他的袖子,“父親會不會有事?我們會不會被帶走?”
“不會。”林硯反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說,“哥哥跟你保證,父親不會有事,我們也不會被帶走。”
他說得斬釘截鐵,黛玉看著他,終于慢慢平靜下來。
書房里,林如海正在見客。
來的是鹽政衙門的陳主事,林如海的心腹。兩人關著門說了快一個時辰。
“大人,劉全最近動作很大。”
陳主事低聲說,“他連著請了衙門里三位屬官吃飯,席上話里話外都在問,大人若是病重不能理事,鹽政該由誰暫代。”
林如海冷笑:“他倒是急。”
“還有更急的。”陳主事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這是京城剛傳來的消息。劉全上個月送進京的五萬兩銀子,不是進了榮國府,是進了……義忠親王府。”
林如海眼神一凜:“義忠親王?”
“對。”陳主事點頭,“送銀子的人是劉全的心腹,那心腹的妹妹在王府當差。銀子是從王府后門抬進去的,接貨的是王府長史。”
林如海站起身,在書房里踱了幾步。
義忠親王,皇上的堂弟,掌管戶部。這些年一直想插手鹽政,但皇上沒松口。如果真是他在背后操控……
“賈府二房和義忠親王是什么關系?”他問。
“王夫人的兄長王子騰,去年調任京營節度使,是義忠親王舉薦的。”陳主事說,
“下官懷疑,王夫人害您,不只是為了林家家產,更是替義忠親王掃清障礙。”
林如海明白了。
義忠親王要鹽政大權,但自己是皇上的人,不肯投靠。所以義忠親王借王夫人的手除掉他,再安插自己人上來。到時候,揚州鹽稅就成了義忠親王的私庫。
好大一盤棋。
“大人,現在怎么辦?”陳主事問,“劉全在揚州上躥下跳,京中義忠親王虎視眈眈。咱們……”
“將計就計。”林如海打斷他,“他們不是要我死嗎?那我就死給他們看。”
他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信:“陳主事,這封信你親自送去京城,交給都察院李大人。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他手里。”
陳主事接過信,重重點頭:“下官明白。”
“另外,你去查查劉全的船隊。”林如海說,“他往京城運銀子,不可能只運一次。查清楚他什么時候運,走哪條路,運多少。”
“大人是想……”
“截了他的銀子。”林如海眼神冰冷,“義忠親王不是缺錢嗎?我讓他更缺。”
陳主事眼睛亮了:“好!下官這就去辦。”
他走后,林如海坐在椅中,手指敲著桌面。
義忠親王,王夫人,劉全。這三條線終于連上了。
現在的問題是,怎么把這條大魚釣出來。
午后,林硯陪著賈敏在園子里散步。賈敏扶著腰,走得很慢。
“母親累了嗎?要不要歇會兒?”林硯問。
賈敏搖搖頭:“多走走好。”
她看著滿園的花,忽然說,“硯兒,你父親這次病得蹊蹺。我讓人去請了蘇太醫,明日就到。”
“蘇太醫曾經是太醫院院判,醫術高明,也是林家的故交。”
林硯心里一緊。蘇太醫一來,父親裝病的事恐怕瞞不住。
“母親,父親已經請大夫看過了……”
“我知道。”賈敏打斷他,“但我信不過那些大夫。”
她轉頭看著林硯,“硯兒,你跟母親說實話,你父親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林硯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賈敏嘆了口氣:“你不說,我也猜到了幾分。周瑞家的這次來,話里話外都不對勁。
還有你父親這病……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賈府來人之后就重了。”
她停下腳步,看著林硯:“是不是賈家有人要害你父親?”
林硯驚得瞪大了眼睛。母親竟然猜到了?
“母親……”
“你不必說。”賈敏擺擺手,“我雖在深宅,但不是傻子。你二舅母王氏的為人,我清楚得很。她若真想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她摸了摸肚子,聲音發冷:“我只是沒想到,她連我都算計進去了。”
林硯趕緊扶住她:“母親別動氣,身子要緊。”
“我沒事。”賈敏深吸一口氣,“硯兒,你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你都要護好黛玉,護好你自己。”
“林家……不能倒。”
“兒子明白。”林硯用力點頭。
這時,黛玉從遠處跑過來,手里拿著一枝剛摘的花:“母親,哥哥,看這花開得多好。”
賈敏接過花,臉上露出笑容:“玉兒真乖。”
傍晚,林如海回來了。林硯在書房等他,把母親請蘇太醫的事說了。
林如海聽完,沉默了一會兒:“你母親起疑了。”
“父親,蘇太醫一來,您的病就瞞不住了。”林硯著急。
“瞞不住就不瞞。”林如海說,“蘇太醫是自己人,告訴他真相也無妨。正好,讓他幫我配些藥,把病裝得更像些。”
林如海眼神銳利,“背后這條魚太大,不下重餌釣不上來。”
他看向林硯:“這件事你不要插手。明日蘇太醫來,你帶著黛玉去城外莊子住幾天。”
“為什么?”林硯不解。
“賈府的婆子至今還沒有回京,應該是在盯著我們,官場上也有人在盯著,林府這幾日不太平,為父怕傷著你們。”
林硯還想說什么,林如海抬手止住他。
“聽話,”林如海的語氣不容置疑,
“你母親身子重,不能奔波,你帶著黛玉去莊子上,對外就說黛玉身子不適,要去靜養,這樣你母親留在府里,也不會惹人懷疑。”
林硯咬著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