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伊芙利特：“……”

二人沉默地行走在出城道的路上。

伊芙利特抱著膝蓋坐在鈣質(zhì)化晶體平臺上，小臉埋在臂彎里，一言不發(fā)。

現(xiàn)實世界一片寂靜，但【精神聊天群】里卻吵得不可開交。

【老大：怎么辦怎么辦！腦袋一熱就把她帶過來了！忘記她有媽媽了！】

【老四：媽媽？老大你在說什么傻話？】

【老大：那個白發(fā)女人不是她媽媽嗎？她們長得挺像的啊？都有角，有尾巴，還是白頭發(fā)！】

【老四：不是啊！種族都不一樣啊！賽雷婭是瓦伊凡，伊芙利特是……呃，經(jīng)過改造的薩弗拉！這頂多算……算養(yǎng)母？或者重要監(jiān)護人？】

【老二：別糾結(jié)這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了，人你已經(jīng)帶出來了，難道現(xiàn)在還打算送回去嗎？】

老大聞言瞥了一眼掌心上那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

【老大：不行的吧……你看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再送回去這孩子會徹底崩潰的……】

【老三：那我們養(yǎng)她？】

【老四：好誒！是養(yǎng)成！沒想到有一天能在現(xiàn)實里養(yǎng)女兒！還是小火龍！】

【老二：滾一邊去！養(yǎng)的明白嗎你！？】

【我們連自己都是剛來這世界，情況都沒摸清，拿什么養(yǎng)？怎么確保她的安全、健康和……教育？】

群里沉默了一下，老二考慮的問題總是最實際也最尖銳。

【老大：那現(xiàn)在怎么辦？我要把這孩子帶到大廳嗎？】

【老二：……只能先這樣了，至少我們可以確保她不受外界的傷害。】

【對了老四，她是感染者嗎？】

【老四：……】

老四的沉默，讓鏈接里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老二：……我知道了。】

【所有成員與伊芙利特接觸時，避免接觸她的體液和源石結(jié)晶。】

【老四：喂喂！不用這么夸張吧？她還是個孩子！】

【老二：我們必須對所有未知風險保持最高警惕！這是為了我們所有人的生存，也是為了……】

老二激昂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

【欸……】

【萬一我們出事，她就真的無人依靠了。明白嗎？】

【老四：……明白了。】

【老二：……我又沒說不準她進來，該養(yǎng)還是得養(yǎng)的，而且還得把她養(yǎng)的胖胖的！】

【老四：好唉！】

【老三：好唉！】

【老大：好……】

【老二：禁止好唉！】

老二沒好氣地打斷了可能再次出現(xiàn)的跑偏氛圍

【老二：現(xiàn)在，老大你趕緊出城找個隱蔽的地方傳送回大廳。】

【老大：收到。】

【老三： 1。】

【老四： 1。】

【老二：……（心累）】

幾人談話間，老大已帶著伊芙利特來到了特里蒙城的邊緣。

抬起頭，面前是高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移動城市墻壁。

老大背后兩只巨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晶體平臺上，防止伊芙利特因接下來的動作而跌落。

下一瞬，身前兩只手起刺目的光芒，如同燒紅的烙鐵。

“轟！”

巨拳向前直刺，而是帶著極致的高溫，悍然貫入厚重的鐵壁。

接觸的瞬間，堅固的合金如同遇到熱刀的黃油被瞬間被熔化，留下一個流淌著熔融金屬的巨大坑洞。

老大沒有絲毫停頓，熔巖五指深深插入坑洞邊緣，以此為支點開始向上迅猛攀爬。

“哇啊！”

伊芙利特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醒，無措地抓住晶體平臺的邊緣。

狂風在她耳邊呼嘯，身下是越來越遠的地面。

老大專心致志地攀爬著，以他巨大的身軀和此刻的力量，這點高度并不算什么。

很快，他的頭顱便越過了墻頂。

他將墻外的景象“拍”下，發(fā)送至群中。

【精神聊天群】

【老大：（荒野景象.ipg）唉，我還以為能看到什么壯麗的自然美景呢。】

圖片中，是一片在移動城市履帶碾壓過后、滿目瘡痍的荒蕪大地，只有零星頑強的雜草和裸露的巖石。

【老四：畢竟哥倫比亞本就是在一片荒原上開拓出來的。】

【再者移動城市經(jīng)過的地方，怎么可能還有什么完好的地塊。能有點土留著都不錯了。】

【老二：雖然已經(jīng)聽你說過移動城市這個設定，但實際看到這幅景象還是很震撼啊。】

【老三：這種龐然大物都造出來了，卻無法飛離星球，這里的科技樹點得這么歪嗎？】

【老四：形勢所迫嘛，畢竟這個世界隨時會發(fā)生天災，再加上時不時還能考古挖出來先進科技，能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

現(xiàn)實中，老大對著掌心上還有些驚魂未定的伊芙利特發(fā)出一聲安撫的輕吼。

他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城墻的外邊緣。

伊芙利特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就在她茫然之際，老大沒有絲毫猶豫，托著她直接從數(shù)百米高的城墻一躍而下。

“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伊芙利特發(fā)出了驚恐的尖叫，她本能趴伏在晶體平臺上，雙手死死抓住邊緣。

烈風從下方倒灌上來，將她的絲發(fā)向后拉扯，幾乎要與身體平行。

她緊緊閉著眼睛，心臟都快跳出胸腔。

老大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面，心念一動

【能量護盾】

赤紅的熔巖領(lǐng)域瞬間展開，如同一個巨大的緩沖墊。

龐大的身軀落至地面，預想中山崩地裂的沖擊并未發(fā)生，甚至連一絲聲響都未曾激起。

所有的下墜動能，在接觸的瞬間便被轉(zhuǎn)化為了精純的能量，

伊芙利特：“？”

預料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來，甚至連一絲震動都感覺不到，伊芙利特小心翼翼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已是堅實的大地。

她抬起頭，看向前方高大的背影。

他依舊穩(wěn)穩(wěn)地托著她，仿佛剛才那驚險至極的自由落體只是她的幻覺。

安全感悄然浸潤了伊芙利特疲憊的心。

他真的在保護我啊……

此刻的伊芙利特不免地又想起了塞雷婭，那個為她抵御一切風雨的身影。

伊芙利特干脆直接躺下，抬頭看向移動城市的頂端。

如果是塞雷婭……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會受傷嗎？

她知道塞雷婭很強，非常強。

但那么高的地方……沒有任何緩沖……

肯定會受傷吧？

念頭升起，剛剛平復些許的呼吸再次變得困難起來。

赫默最后那焦急而蒼白的臉，賽雷婭冰冷破碎的身體……

伊芙利特的小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赫默……賽雷婭……

她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

萊茵生命，醫(yī)療室內(nèi)

“生命體征暫時穩(wěn)定了，但就算是瓦伊凡的體質(zhì)也快到極限了……”

“多處內(nèi)臟破裂出血，源石技藝透支嚴重，最麻煩的是右手……”

“……赫默主任，神經(jīng)接駁已經(jīng)完成，但骨骼和肌肉組織大面積壞死，保守治療方案成功率低于35%……”

“……沒有時間轉(zhuǎn)移到更完善的醫(yī)療中心了，必須在這里立刻進行手術(shù)！”

赫默站在主刀位，戴著無菌手套的雙手穩(wěn)定得沒有一絲顫抖，但透過防護鏡能看到她額頭上密布的汗珠。

她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復雜的顯示界面，屏幕上顯示著賽雷婭糟糕至極的情況。

“準備……截肢。”

赫默的聲音干澀，旁邊的輔助醫(yī)護人員沉默而高效地準備著器械。

但當那高速旋轉(zhuǎn)的骨鋸靠近賽雷婭那勉強維持形狀的右臂時，赫默的手還是顫抖起來。

赫默將工作交由其它人，自己在一旁打下手。

她無法對賽雷婭下手……哪怕是救治……

“嗡——”

鋸刃與骨骼接觸，雖然有麻醉和止血措施，但這個過程依舊充滿了視覺上的沖擊力。

時間在寂靜與儀器的嗡鳴中緩慢流逝。

當賽雷婭的右臂被完整取下時，赫默立刻進行后續(xù)的止血、清創(chuàng)和殘端處理。

動作精準，但速度明顯加快，仿佛在逃離某種情緒。

當一切初步治療完成，賽雷婭被送入生命維持艙進行深度觀察后，赫默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她踉蹌著走出手術(shù)室，背靠著冰冷的走廊墻壁緩緩滑坐到地上。

“呼……呼……”

剛才鋸斷賽雷婭手臂時的觸感和聲音，不斷在腦海中回放。

赫默抬起自己的雙手，看著它們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怎么也無法止住。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獨特機械質(zhì)感的女聲在一旁響起：

“赫默主任，你的生命體征顯示處于極度疲勞和應激狀態(tài)。根據(jù)醫(yī)療協(xié)議，你需要立刻休息，強制睡眠至少六小時。”

是白面鸮。

她不知何時出現(xiàn)，平靜地看著赫默。

赫默被這句話驚醒猛地抬起頭，渙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臉，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不……還不能休息……”

“伊芙利特……我……我還要去接她！給我準備車輛！現(xiàn)在！”

她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喊道，希望有路過的工作人員能聽到。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走廊盡頭的回音。

之前那些對她唯命是從的下屬，此刻仿佛都消失了。

偶爾有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從遠處的走廊交叉口匆匆走過，卻對赫默的呼喊置若罔聞，甚至連目光都沒有投過來一瞬。

他們聽到了，但選擇了冷漠。

赫默看著那些冷漠的背影，咬了咬牙強行撐起發(fā)軟的雙腿，朝著車輛調(diào)度室的方向走去。

白面鸮無聲地跟上，伸出手扶住了她搖晃的身體。

“赫默主任，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無法安全駕駛?cè)魏谓煌üぞ摺！卑酌纣^陳述著事實。

“白面鸮……不用為我……”赫默試圖推開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根據(jù)邏輯判斷，赫默主任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必須有我的陪同。否則，你無法抵達目的地，甚至可能在途中發(fā)生意外。”

白面鸮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但攙扶的手卻很穩(wěn)。

“這是最優(yōu)解。”

赫默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力地閉上了。

兩人不再指望他人，自行前往車庫，找到了一輛還能使用的越野車。

白面鸮坐上了駕駛位，赫默癱倒在副駕駛上，幾乎是立刻就要陷入昏睡，但又被強烈的意志力強行拉回。

“快……去之前放下伊芙利特的地方……”赫默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

車輛啟動，駛出萊茵生命，朝著那片剛剛經(jīng)歷浩劫的區(qū)域疾馳而去。

然而，當她們趕到那條街道時，伊芙利特早已消失。

“伊芙利特——！伊芙利特你在哪？！回答我！”

赫默推開車門大聲呼喊，聲音中充滿了驚恐。

街道兩旁，那些緊閉的門窗之后再次出現(xiàn)了窺視的目光。

但這一次，只剩下對赫默這個“失職者”和“帶來麻煩者”的冷漠與隱隱的指責。

赫默的呼喊在廢墟間回蕩，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就在赫默幾乎要絕望時，那扇熟悉的民居門再次被推開。

“別喊了，小姑娘……”佩洛老人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睛看著赫默。

“那孩子……已經(jīng)被那個大家伙帶走了。”

“帶……帶走了？”赫默如遭雷擊，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

老人看著失魂落魄的赫默，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之前看到的景象說了出來

“那個大怪物……好像是在保護那孩子。它把那孩子護在自己身子下面……最后，是那孩子自己跟著它走的。”

聽到老人的話，赫默的臉上并沒有出現(xiàn)絲毫的放松，反而更加苦澀。

保護？

就算對方真的在保護伊芙利特……

可是……伊芙利特的身體呢？

她體內(nèi)的炎魔碎片穩(wěn)定性、她可能需要的定期藥物、她作為感染者的身體狀況監(jiān)測……

所有這些，那個炎魔能解決嗎？

“伊芙利特……”赫默癱坐在地上，淚水終于無聲地滑落。

“賽雷婭……”

“我該怎么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