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
老二坐在伊芙利特身旁,一手輕撫著女孩的額頭,另一只手的指尖跳躍著一簇溫順的火焰
并非在玩耍,而是在回憶之前地牢中施展技能的感覺。
復活雪山大猿王時,體內近一半的能量被瞬間抽走……
消耗方面尚在可接受范圍,畢竟復活之后能自主行動,不需要我持續消耗能量去操控
但……
地牢中的怪物能接受我的號令,那么……擁有完整自我意識的人呢?
老二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火焰也隨之搖曳。
死者能否被復活?
這個念頭讓她感到一陣寒意。
玩弄生死,世間最大的禁忌之一。
她真的有承擔這個代價的能力嗎?
“唔……”
就在這時,手上傳來的細微移動感打斷了老二紛亂的思緒。
轉過頭,對上了一雙不安的琥珀色眼眸。
伊芙利特醒了,正怯生生地看著她。
老二臉上努力擠出柔和笑容,聲音也放得極輕:
“醒了?感覺怎么樣?餓不餓?食物馬上就做好了。”
同時,她不動聲色地催促了三個家伙。
小心地扶著伊芙利特坐起身,少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萊茵生命的時間里,除了赫默,從未有人用如此溫和的態度對待過她。
而即便是赫默,在最初相識的時候也帶著研究員固有的謹慎。
看著伊芙利特這緊繃的模樣,老二的聲音放得更輕柔了:
“怎么了?是不是身上還有哪里痛?或者不舒服?”
“沒、沒有……”
伊芙利特結結巴巴地回答,習慣性地低下頭,避開那過于關切的目光。
面對將她視為實驗品和怪物的研究員,伊芙利特可以豎起全身的尖刺,用咆哮和咒罵來保護自己。
可一旦面對這樣純粹的善意,她就像是被突然暴露在陽光下的夜行生物,感到無所適從,甚至有些恐慌。
看著對方幾乎要縮成一團的樣子,老二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難道聲音太夾了?明明以前照顧孩子的時候很管用啊……
兩人之間陷入尷尬,氣氛一時僵住了,也就在這時——
“哈哈哈,肉湯來嘍~”
老四跳脫的聲音闖入,瞬間打破了兩人尷尬的氛圍。
伊芙利特應聲望去,在看到老四身后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時,眼睛頓時一亮。
“大怪……”
她下意識地就想喊出心里給對方起的稱呼,但話剛到嘴邊,卻猛地頓住了。
她自己……很不喜歡被別人叫做“怪物”。
那么,叫別人“大怪物”,肯定也是不好的。
念及至此,伊芙利特將到了嘴邊的稱呼咽了回去,抬起頭努力保持禮貌問道:
“我叫伊芙利特。請問……你們的名字是?”
剛剛來到大廳的老三聽到這話,剛想開口說出自己習慣的稱呼,腦海里卻響起了老二急促的聲音:
【老二:老四!這片大地上有沒有什么靠名字就能詛咒或者殺人的力量?】
【老四:不是?老二你也太謹慎了吧!】
【老二:少廢話!所以說到底有沒有?!】
【老四:呃……這個我確實不太了解,不過薩卡茲中的女妖一族有咒言能力,或許……真的會有相關的法術?】
【老二:……既然這樣,保險起見,我們重新想個名子應付過去。】
【老三:對孩子……也要撒謊嗎?】
【老二:我!……呼……這、這只是必要的安全措施!】
【老大:行了,就按老二說的做吧,總歸是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安全著想。】
【老四:好吧好吧,那我直接用皮膚的名字‘維恩’了?反正也挺帥的!】
【行】X3
伊芙利特看著眼前這幾人突然集體陷入沉默,以為自己問了什么不該問的問題,腦袋又低了下去。
就在這時,老四已經把湯鍋放在了一旁。
一個箭步竄到伊芙利特面前,臉上揚起毫無陰霾的笑容,爽快地報上了名字:
“我叫維恩!種族的話,是血魔哦~”
“血魔?”
伊芙利特腦海中瞬間閃過一些關于這個種族臭名昭著的傳言,身體下意識地畏縮了一瞬。
但隨即立刻反應過來——
自己不也是被別人畏懼的“炎魔”嗎?
他們都沒有嫌棄自己,自己怎么能因為傳言就害怕他們呢?
她壓下心頭那點本能的恐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你……你好。”
維恩嘿嘿一笑,捏住小手晃了晃,動作意外地輕柔。
“我是薇拉。” 老二溫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也伸出手,臉上帶著讓人安心的淺笑。
伊芙利特同樣伸出另一只手與她握住。
“我是古司……”
低沉而平穩的聲音響起,老三也報上了名字。
他看著伊芙利特兩只手都被占著,便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伊芙利特看了看自己兩只被握住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古司當即擺手:
“沒事……我不介意……” (失落)
幾人沉默了一瞬。
維恩忍不住在群中吐槽:
【你這語氣超介意的好吧!】
最后,伊芙利特將目光投向了在場最后一位。
【含義不明的炎魔嘶吼】
伊芙利特:“???”
維恩連忙解釋:“啊哈哈,這位是我們老大,格雷戈!小火龍你和我們一樣喊他老大就行!”
小火龍?
伊芙利特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昵稱感到一絲疑惑,但還是順從地點點頭,看向格雷戈認真道:
“那個……謝謝你,老大。”
說完,她又轉向其他幾人,眼中充滿了真摯:
“也謝謝你們……救了我。”
薇拉臉色溫和,安撫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旁邊某個不安分的家伙打斷了。
“哎呀不用這么客氣!” 維恩笑嘻嘻地湊過來,
“我們幾個啊,最喜歡你這種可愛的小蘿莉了!想報恩的話,等你以后長大……嗷!燙燙燙燙!!!”
一只熔巖大手捏住了維恩的整個腦袋,將他后面不著調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格雷戈面無表情拖著發出殺豬般慘叫的維恩,徑直朝著苗圃的方向走去。
“等等!老大我錯了!我就是說著玩的!饒命啊——!” 維恩的求饒聲逐漸遠去。
伊芙利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愣,下意識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
然而,一只手輕輕扶住了她的臉頰,將她的頭堅定地轉了回來。
伊芙利特對上了薇拉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那笑容依舊溫和,但不知為何卻讓伊芙利特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不要看那邊哦,伊芙利特~”
她微微前傾身體壓低聲音,讓伊芙利特縮了縮脖子:
“以后記得離那家伙遠一點知道嗎?和垃圾待久了……可是會變臭的。”
伊芙利特咽了口唾沫,乖巧地點了點頭:
“好、好的。”
簡直就像賽雷婭與赫默的結合體一樣啊……
見到伊芙利特如此識時務,薇拉滿意地點了點頭,招手讓一直安靜待在旁邊的古司過來。
“老三你來喂她吃飯,” 薇拉將肉湯遞給古司
“我去找他們‘辦點事’。”
古司沉默地接過湯碗,為老四默哀了三秒鐘。
他端著湯碗,龐大身軀緩緩蹲伏在伊芙利特面前。
這個姿勢讓他那猙獰的鹿首占據了伊芙利特的全部視野。
然后,在伊芙利特有些緊張的目光中,古司用與體型完全不符的輕柔動作,舀起肉湯小心吹了吹。
“啊~”
伊芙利特看著那勺遞到嘴邊的湯,小聲商量道:
“我、我自己來就好……”
古司沒有說話,只是保持著遞勺的姿勢,再次發出了那個音節。
“啊~”
伊芙利特:“……”
另一邊,苗圃內。
【你非要在他面前這么說嗎?找死也不是這么找的……】
格雷戈無奈松開了手,帶走了幾縷被烤焦的發梢。
維恩揉了揉還有些發燙的頭皮,臉上卻毫無悔意:
“誒嘿,下意識就說出口了。”
“多虧老大你及時把我撈出來,不然老二就該對我下黑手了。”
【行了,別貧嘴了。】 老大無奈地搖了搖頭,
【象征性地喊幾下,裝裝樣子,免得他以為我們太敷衍。】
“OK!裝樣子我最會了!”
“裝什么?”
維恩身體一僵,脖子如同生了銹的齒輪般,一格一格地扭了過去。
薇拉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身后,明明在笑,卻讓人遍體生寒。
求生本能促使維恩臉上瞬間堆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試圖蒙混過關:
“當然是……當然是要在那孩子面前裝出成熟可靠的大人模樣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力點頭,試圖增加說服力,
“我正在跟老大請教,如何能像他一樣沉穩可靠,以后絕不再在小孩子面前胡言亂語!對吧老大!?”
他拼命地向老大使眼色。
格雷戈:【……】
薇拉看著維恩那副慫樣,擺了擺手,臉上那懾人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算了,反正你那些爛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頭疼,但很快便正色道,
“現在來找你,是問你正事的。”
維恩松了口氣站直身體,做出認真傾聽的姿態:
“您說,保證知無不言!”
“你之前提到過,那孩子是實驗體。” 薇拉的目光銳利起來
“具體是什么實驗?萊茵生命在她身上做了什么?”
維恩的表情也嚴肅了一些,他點了點頭:
“嗯……我和你說過,那孩子是感染者吧?”
“嗯。” 薇拉確認。
“伊芙利特名義上是萊茵生命進行‘礦石病治療技術’研究的實驗體,但實質上……” 維恩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
“是名為‘炎魔’的古老存在復蘇計劃的載體,他們試圖在她體內喚醒、或者說制造一個可控的炎魔。”
“也就是說……”
“嗯,” 維恩肯定了她的猜測
“除了要承受礦石病的折磨之外,她的身體里,還強行塞進了一個極不安分的炎魔碎片。”
格雷戈聽到這里,熔巖構成的身軀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能直接干掉那個碎片嗎?】
“……有點困難。那玩意兒基本上已經和伊芙利特共生,強行剝離很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好在,伊芙利特在正常情況下能夠壓制住炎魔碎片,除非她遭受到極大的刺激,否則炎魔的力量不會輕易暴走。”
老大點了點頭:【沒關系,我會一直待在這孩子身邊。】
【那個碎片敢冒頭一次,我就把它摁死一次,直到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為止。】
薇拉抱臂沉思,接過了話頭:“那么,接下來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幾人都沉默了下來,氣氛顯得有些沉重。他們都明白薇拉指的是什么。
【礦石病……】老大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真的沒有任何治療方法嗎?】
維恩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根據我所知的劇情……目前不存在能夠徹底根治礦石病的方法。現有的醫療手段最多只能做到抑制病灶發展、緩解癥狀。”
薇拉眉頭緊鎖:“紅瓶那種強效治療藥劑也不行嗎?它連那么重的傷勢都能瞬間治愈。”
維恩再次否定:“大概率是不行的。紅瓶的效果更偏向于修復和再生,能夠快速愈合傷口、恢復體力。”
“但它很可能無法逆轉礦石病帶來的體質改變,嚴格來說,礦石病并不是疾病……”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嘗試用更易懂的方式解釋:
“它更像是一種……強制性的‘進化催化劑’,或者說是源石對生命體的深度侵染和改造。”
“它在某種意義上確實推動了宿主的進化,比如覺醒源石技藝。”
“但這種進化的過程太過粗暴、宿主脆弱的**凡軀根本承受不住這種劇烈的改變。”
“強大的種族憑借強健的**可以撐得更久,而弱小的種族很快就會器官衰竭、身體結晶化乃至死亡。所以它才如此致命。”
薇拉沉默了片刻,緩緩吐出一句話,道出了這個比喻的核心:
“……所以,你之前才把它稱為‘異界的癌癥’。”
格雷戈沉默地轉過身,兩人也隨之望去,眾人的目光穿透敞開的大門,落在大廳角落。
那里,古司(老三)正一勺勺的將肉湯喂給伊芙利特,女孩則小口啜飲著。
看著這寧靜的一幕,想到這孩子在承受著體內炎魔碎片威脅的同時,還要背負著礦石病這不治之癥的沉重枷鎖。
老大的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低沉的聲音在精神鏈接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這片大地上,治療礦石病最好的醫生……在哪?】
維恩的神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這得看具體的時間節點。如果是在羅德島制成立之后,那么答案毫無疑問是羅德島。”
“羅德島作為陸行艦居無定所,不過會在各地設置駐留部,但……”
維恩話鋒一轉。
“如果是在那之前……”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老二身上,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和凝重:
“那么最好的醫生毫無疑問是在巴別塔……”
老二眉頭一挑:“看你的樣子和我有關?巴別塔在哪?”
維恩頓了頓,吐出了一個對于薩卡茲而言意義非凡的地名:
“卡茲戴爾。”
卡茲戴爾。
薩卡茲的故土,如今飽經戰火與分裂的瘡痍之地,魔王的陰影籠罩之處。
同時,那也極有可能是薇拉現在的所在地。
【唉……】
格雷戈沉默的嘆了口氣,隨后道
【從長計議吧,我們先……】
“我去。”
【什么?】/“什么?”
格雷戈與維恩同時看向薇拉,薇拉再次出聲,聲音不大……卻震耳欲聾。
“我去。”
“……”
【下一站,卡茲戴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