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薇拉二人不斷深入,空氣變得越發粘稠。
走在前方引路的伊內絲突然開口,聲音平靜
“雇主大人,您剛才吃過飯了嗎?”
薇拉一怔,簡短回答:
“吃過了,有問題嗎?”
伊內絲沒有回頭,聲音平穩,
“希望您吃的不多。”
沒等薇拉發問,繞過一塊巨石,伊內絲的腳步停了下來。
“怎么不走了?”
伊內絲沒有回答,側開了身子讓出了前方的視野。
拐角之后,一具無頭尸骸懸掛在凸出的巖石上。
其手臂被強行扭曲,指向石林更深處的方向——
一個充滿惡意的“路標”。
薇拉呼吸微滯,手不自覺的握上了劍柄。
沒有言語,伊內絲繼續帶路。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隨著她們不斷深入,更多的“路標”以各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姿態出現。
死狀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是那份凝固在死亡瞬間的極致痛苦。
一具具用生命書寫的恐怖路標,共同構成了一條通往地獄深處的“迎賓大道”。
薇拉的額頭青筋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呼吸變得有些粗重。
她扶住旁邊的石壁,微微閉了閉眼。
伊內絲回身望來,輕聲問道:
“您需要休息一下嗎?或者……我們換個方向?”
“不用!”
薇拉猛地睜開眼,聲音從牙關中硬生生擠出。
“我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那個混賬了!”
兩人加快腳步,薇拉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扭曲的尸體,可它們偏偏被擺在每一個轉向時必被看到的地方。
石林的密度開始降低,周遭的氣氛卻越來越壓抑。
終于,二人走出石林,前方出現了一片開闊的空地。
然而,開闊的視野中,取而代之的是幾乎凝成實質的濃郁紅霧。
二人在紅霧邊緣停下,薇拉臉上的表情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回去吧。”
伊內絲微微一怔。
薇拉沒有看她,繼續說道:
“順便告訴赫德雷他們,接下來……離這片石林遠一點。”
話音落下,她徑直朝著紅霧走去。
纖細的身影瞬間被猩紅吞沒,只有聲音依舊清晰地傳了出來。
“接下來……”
“動靜會有點大。”
伊內絲靜靜地站立了幾秒,隨后毫不猶豫地轉身,去傳達薇拉的命令。
“祝您……武運昌隆。”
……
眼前是昏暗的迷霧,鼻尖是劃不開的血腥,腳下是粘膩的觸感。
薇拉停下腳步,冷聲開口。
“這么喜歡黑暗和潮濕……你到底是血魔,還是見不得光的老鼠?”
無人應聲,但圍攏而來的暗影已是答案。
眼中的世界驟然減速,薇拉清晰地捕捉到自背后襲來的尖銳晶簇。
沒有轉身,虛空劍已然劃出,將威脅精準擊碎。
晶簇碎裂的瞬間,霧中的影子們自不同角度,同步刺向中央的纖細身影。
薇拉沒有閃避,法杖尾部頓地。
以觸點為中心,時停領域展開。
刺來的攻擊,撲來的黑影,此刻如同琥珀的蟲豸。
薇拉抬眼,虛空劍上幽光流轉,黑色的引力波開始以其為中心收縮,周圍的身影與紅霧一同被拖拽過去。
雙手握持法杖,將其視作戰錘般掄起。
軀體瞬間扭曲,于空中形成一幅暴力定格畫。
【時間開始流動】
壓抑的聲音轟然解放,骨骼碎裂的爆鳴、軀體砸沉悶的撞擊,空氣攪動的呼嘯。
幾個身影以比襲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紅霧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清出一小片空白,又迅速合攏。
然而,合攏的霧氣之后,再沒有新的黑影撲上。
短暫的寂靜后,一個聲音響起。
“看來這位客人,并不欣賞我精心準備的歡迎儀式……”
那聲音出乎意料的清朗,帶著幾分悅耳的磁性。
“明明,我已經非常用心了。”
薇拉的回應干脆利落,
“我只看到一個心理扭曲、品味低劣的變態,在用一些令人作嘔的垃圾,污染我的眼睛。”
“垃圾嗎……這么說倒也沒錯。”
紅霧向兩側翻滾退開,露出一條筆直而開闊的通道,宛如劇院拉開的帷幕。
通道盡頭,人影清晰。
白發如霜,赤瞳如血,那副皮相確實英俊,嘴角噙著和煦的笑意,姿態優雅放松。
若忽略周遭地獄般的景象,他看起來倒真像一位即將吟誦詩篇的詩人。
“都是一些無用的弱者,連作為同伴的資格都沒有,稱之為垃圾的確實很合適。”
沒有回應,薇拉沿著通道向他走去。
血屠一愣,隨即笑意更深了些。
“真是位熱情的小姐,已經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與我……”
【時停音效】
“有什么好笑的……“
薇拉沒有使用虛空劍,雙手緊握法杖,將全身的力量,連同胸中翻涌的怒火一同灌注于雙臂。
“你這混蛋……”
法杖帶著恐怖的動能,朝著那張虛偽的笑臉狠狠砸去。
“把生命當做什么了!!!”
【時間恢復流動】
“噗嗤——!”
英俊的五官向內坍縮,溫熱的血液呈放射狀猛烈飛濺開來。
血屠脖頸發出一聲脆響,向后90度折去,整個人雙腳離地,沿著他來時的通道高速飛回。
“轟——!!!”
血屠結結實實地砸在盡頭的石壁上,以撞擊點中心,血液如同綻放的紅花暈染開來。
他的身體順著石壁滑落,在粗糙的巖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最終癱軟在地,一動不動。
薇拉站在原地,緩緩收回滴落著血珠的法杖。
“真痛啊……”
突兀的聲音從癱軟的人形中傳出,血液擁有生命般開始逆流,回到那具扭曲的軀體。
同時,伴隨令人牙酸的聲響,扭曲的血肉如同錄像倒放般快速恢復。
血屠扶住自己還有些歪斜的腦袋,猛地用力一擰——
“咔嚓!”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節脆響后,他再次面向薇拉。
“真是令人驚嘆的速度……”
血屠活動了一下脖子,發出細微的咯咯聲,
“尋常的對手,剛才那一下就該徹底謝幕了。”
隨著他的話語,那些先前被薇拉擊倒在地的黑影們,一個接一個地重新站了起來。
“我很欣賞你,來成為我的同伴吧,就和他們一樣……”
血屠笑著,張開雙臂,
這時,黑影們已經走出紅霧范圍,薇拉終于能看清它們的樣貌。
高的、矮的、壯的、瘦的……體型各異,但無一例外,都有作為強大戰士的特征:
鼓脹的肌肉,累累的傷痕。
僅從這些身軀來看,他們無疑都是身經百戰、力量出眾之輩。
但……
“對他們感興趣嗎?他們無一例外不是名盛一時的傭兵……”
血屠聲音自豪,指向周圍沉默逼近的身影,
“碎巖:徒手能撕裂裝甲;鬼影:最擅長讓人在睡夢中無聲死去;鐵壁,他的盾牌擋住過半小時的法術轟炸……”
“每個人都曾是傳奇,但現在都成為了我的同伴……”
薇拉沒有回應對方,視線掠過那些傭兵的軀體。
扭曲的血觸于傷口處蠕動著,白骨刺破皮膚探出,如同畸形的武器。
加上他們之前被薇拉重擊扭曲,卻能迅速恢復過來的情形……
薇拉的臉色越來越冷,呼吸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血屠毫無所覺,依舊用那悅耳的聲線發出邀請:
“如此強大、如此特別的你……有資格加入我們,成為我永恒的同伴之一。”
“你——”
薇拉終于開口了,帶著沸騰的憎惡。
“你把這些……叫做同伴!?”
看著薇拉毫不掩飾的憎惡,血屠微微一怔,隨即露出恍然的神色。
“啊~你是擔心這副外貌,覺得不夠體面?”
血屠擺了擺手,那些骨刺、血觸迅速縮回了體內。
不過眨眼功夫,周圍的怪物們便變成了正常人。
“別誤會,他們不是尸體。”
血屠的聲音依舊溫和,像在解釋一個有趣的誤會,
“他們都活著,呼吸、心跳、思考……一樣不少。他們甚至保留著自己完整的意識、記憶、情感——”
他頓了頓,笑容加深,
“這才是最完美的狀態,不是嗎?”
薇拉死死盯住離她最近的一個人,那人的右眼細微轉動了一下。
不是看向血屠,而是看向了她。
僅僅是一瞥,短暫得如同錯覺。
但那深不見底的麻木下,一道情緒閃過,那是……
哀求。
“咯吱……”
薇拉緊咬牙關,高舉咒術之杖,耀眼的紫光于晶體上閃爍。
【時停音效】X3
感受著薇拉毫不掩飾的敵意,血屠嘆了口氣。
“何必呢?你的攻擊只是無用功罷了。”
周圍的紅霧劇烈翻騰起來,更多的身影從霧氣中走出。
他們數量遠超之前所見,將薇拉所有可能的退路徹底封死。
“這片血霧是我源石技藝的延伸,在這里,我永遠不會死亡。”
【時停音效】X6
“他們都是我得意的作品,每個人在經由我強化的同時,都保留著原來的源石技藝。”
【時停音效】X10
“我給予了他們新生,他們不必再遭受苦痛,加入我們,你將與我們一起共享這份榮光!”
【時停音效】X14
薇拉一直靜默著,用那憤怒的眼神看著血屠,在這份冷暴力面前,血屠終于不再保持優雅。
“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
血屠一把抓住身邊的“伙伴”,撕開他的血肉。
“你在為他們憤怒?為一群殺人無數的傭兵?”
“你知道他們曾經做過什么嗎?你知道他們曾經是什么樣的人嗎!?”
【時停音效】X19
“我不在乎。”
薇拉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壓過了血屠激動的回響。
“他們是圣人也好,是人渣也罷,與我無關。”
“我看到的,只是一個沉浸在扭曲自我世界中的變態。”
薇拉微微抬起下巴,語氣中不屑達到了頂點:
“你的作品,和你本人一樣,一文不值。”
“【血魔粗口!】你個毫無品味的……!
“還有……”
沒等激動的血屠說完,薇拉打斷了對方。
“你說在這片血霧里,你不會死亡,對吧?”
轟……
異響傳來,血屠警惕的觀察四周的同時不忘嘲諷道。
“怎么?現在想起求饒了?”
“閉嘴吧。”
薇拉的聲音不知為何有幾分虛弱,看著血屠的目光,就像看著一個死人。
“像你這樣污穢……”
“就該用火焰燒盡。”
轟隆隆……
異響愈來愈大,血屠將血霧內的感知提升到極限,卻依舊毫無所覺。
“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薇拉終于收回法杖,留下一句話,身影在光芒中消失。
“你有看過流星雨嗎?”
還未從薇拉突然消失中反應過來,血屠突然感受到了空氣的震顫。
不僅如此,轟鳴聲越來越大,直至將所有聲音覆蓋。
周圍的光線不知何時也黯淡下來,血屠瞳孔一縮,抬頭看向天空。
天災——
降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