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維恩一行人審問完成后,前往村莊的路程中,讓我們稍稍調轉視線。
順著海面,視線不斷下沉。
穿透逐漸黯淡的藍,掠過無聲游弋的魚群,最終抵達那陽光無法觸及到海淵。
絕對的黑暗、足以壓垮鋼鐵的水壓、低溫和匱乏的氧氣……這里是生命的禁區,是泰拉大陸最神秘的地區之一。
然而,就在這片理應死寂的黑暗深處,卻違反常理地閃耀著光芒。
一座宏偉的城市靜靜屹立,巨大的穹頂內部燈火通明。
這里是阿戈爾,深海的心臟。
而就在這座奇跡之城的外圍的黑暗水域中,一行身影正向著城市的接入口移動。
他們全員白發赤瞳,身著貼合身體曲線的黑色獵人制服。
無需任何潛水裝備,僅憑強橫的**,便在這恐怖的水壓中自如行動。
深海獵人。
阿戈爾的利劍與堅盾,常年游弋于黑暗,與海嗣進行著永無止境的戰斗。
“這次外圍巡視又結束了。”
一個年輕女聲響起,帶著完成任務的松懈,
“你們發現沒?最近遇到的海嗣蹤跡越來越少了,連小型集群都很少見。”
“這不是好事嗎?” 另一個男聲回應,
“能少打一場是一場,我的手術可沒有你們那么成功,經不起天天高強度的戰斗。”
“也是啊……”
最初的女聲帶上了一絲向往,
“要是沒有海嗣就好了。說實話,比起天天在黑暗里砍那些黏糊糊的東西,我更想成為一名作家。”
黑暗里響起笑聲和附和。
對于這些常年在深海戰斗的戰士而言,簡單的交流便是難得的精神調劑。
沒有突然從黑暗中卷來的巨型觸須,沒有戰友那扭曲嘶吼的墮化面容……
這樣的平靜,已彌足珍貴。
“安靜。”
冷硬的聲音切入,瞬間掐滅了所有交談。
說話的男人身材高大,手中提一柄體積驚人的巨型破船錨。
他是深海獵人第三小隊的隊長——烏爾比安
“脫離潛在風險區前,任務尚未終結。”
“保持警惕,任何松懈,都是對你們生命的不負責。”
他的目光在隊伍中掃過,最終停留在了隊伍最末端的少女身上。
“斯卡蒂,不要掉隊。”
斯卡蒂抿了抿唇,她低聲回應:
“我沒有……”
“話語是多余的,”
烏爾比安毫不客氣地打斷,
“點頭,或者用行動證明。”
斯卡蒂沉默下來,默默加快了速度。
……
厚重的隔離門將深海隔絕,直到隊長的身影消失,獵人們才終于放開。
“呼……每次跟隊長出任務,壓力都好大。”
“該說不愧是隊長嗎……明明身體機能是最弱的,壓迫感卻那么強。”
(烏爾比安是深海獵人計劃的主導者之一,同時也是第一個深海獵人。)
(在劇情中,烏爾比安離開阿戈爾后,阿戈爾沒有成功的制造出任何一個深海獵人。)
“新人,別太在意。”
一名隊員走到她身邊,拍了拍斯卡蒂的肩膀,
“隊長就是那樣,說話直接,但有他在前面,我們遭遇突發危險的傷亡率是最低的。”
“他嘴上不說,其實比誰都關心隊員。”
“關心……”
斯卡蒂低聲重復這個詞,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過去的訓練——
那柄破船錨每次都以要將她砸碎的威勢襲來,逼迫她閃避或格擋。
動作稍有遲緩,隨之而來便是毫不留情的訓斥
【你退步了!斯卡蒂!】
斯卡蒂連忙搖了搖頭,將那份窒息的回憶甩開。
隊員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過于理想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咳……現在你是新人,隊長難免會對你格外關注一些。”
“等你完全適應了隊伍的節奏,隊長的態度會和藹一些的……”
“和藹?”
斯卡蒂瞳中寫滿了茫然,她完全無法想象那個男人會露出和藹的表情。
而且,有那副覆蓋了半張臉的面罩在,即便有他們也看不到。
隊員們互相使了個眼色,簇擁著斯卡蒂,半推半就地帶著她走向休息區。
“走走走,別想那些了!任務結束就該放松!”
“現在去休息室,動作快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二隊那幾個家伙開音樂會。”
“音樂會?” 斯卡蒂有些疑惑。
“就是唱歌啦!二隊有幾個家伙歌唱的很不錯,還怪好聽的。”
斯卡蒂卻想起了二隊那位同樣以嚴格和高效著稱的隊長,猶豫道:
“……不會遇到歌蕾蒂婭隊長吧?”
“放心啦!” 推著她的隊員笑道,
“二隊長不管這些小事,她甚至會站在旁邊聽一會兒。走吧走吧!去晚了可就聽不到了!”
獵人們前往休息室的同時,他們的隊長則來到了肅穆的研究室。
對兩邊向自己敬禮的守衛點了點頭,烏爾比安敲了敲門,不等里面回應,直接推門而入。
室內的房間中央,數個透明的櫥窗陳列,里面是形態各異的海嗣樣本。
“布蘭都斯,找我有什么事。”
房間內,穿著制服的綠發男人正背對著門,彎腰觀察著其中一個櫥窗,聽到話頭也不回道。
“見到朋友,第一句話就是詢問公事嗎?”
“如果不是朋友……”
烏爾比安走到他身邊,目光同樣落向櫥窗。
“我只會讓你按流程遞交書面報告,然后在會議上討論。”
布蘭都斯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寒暄,直入主題:
“這只海嗣……就是我緊急叫你來的原因。”
烏爾比安眉頭緊皺,僅一眼,他就察覺到了櫥窗內海嗣的不同。
紅色雖然罕見,但并非沒有先例,真正讓烏爾比安感到異樣的是它的形態。
“……從未見過如此孱弱的海嗣。”
是的,孱弱。
眼前這只海嗣沒有用于攻擊的銳利節肢、骨刺,也沒有用于防御的堅硬甲殼或滑膩外皮。
它的身體呈現出一種半流質的狀態,微微顫動著,就像一大團……暗紅色的果凍。
它拋棄了任何用于戰斗或自衛的器官,這與海嗣不斷“優化”自身結構的進化邏輯完全相悖。
“孱弱嗎……”
布蘭都斯的聲音變得有些微妙,拿起一把高頻鏈鋸。
在烏爾比安的注視下,布蘭都斯竟將足以輕易撕裂合金的鏈鋸探了下去!
“布蘭都斯!你在做什么?!即便是實驗樣本,也不該……!!!”
烏爾比安的警告聲猛地拔高,但他的話戛然而止。
接下來的一幕,讓這位身經百戰的深海獵人隊長,也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鋒利的、高速振動的鏈鋸刃,結結實實地切入了那團暗紅色的“果凍”。
然而,預想中的撕裂、汁液飛濺的場景并未發生。
鏈鋸探下,“果凍”表面連一絲劃痕都沒有出現!
不僅如此,它蠕動著,迅速順著鏈鋸刃蔓延上來,試圖將布蘭都斯拿著鏈鋸的手也包裹進去!
布蘭都斯反應極快,立刻抽手將取樣口迅速封死。
實驗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
布蘭都斯手指微微顫抖,轉向烏爾比安,聲音干澀:
“這就是我必須當面叫你來的原因……”
烏爾比安沉默著,目光死死鎖定櫥窗內那團暗紅色的物體。
足足過了十幾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剛才更加低沉:
“已經進化到這種地步了嗎……”
“不,這絕不是進化得來的能力。”
布蘭都斯立刻反對了烏爾比安。
“我們帶給海嗣的刺激,遠不可能讓它們進化到這種地步,除非……”
“除非有人在故意促使海嗣進化。”
烏爾比安接上話,眼神陰沉,看向自己的摯友:
“需要我做什么?”
“這只樣本,是二隊發現的。” 布蘭都斯指向櫥窗,
“我需要更多樣本,只有足夠的數據,才能分析出規律。”
“地點。” 烏爾比安言簡意賅。
布蘭都斯報出了幾個坐標,烏爾比安轉身欲走,卻被布蘭都斯叫住。
“你該不會想一個人去吧?”
布蘭都斯的語氣里充滿了不贊同。
“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烏爾比安沒有回頭,聲音透過面罩傳來,有些沉悶,
“恐慌會比敵人更先摧毀城市的秩序。一支精銳小隊突然頻繁前往異常區域,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猜疑。”
他說的是事實。
阿戈爾社會看似穩固,但在與海嗣永無止境的戰爭陰影下,任何異常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布蘭都斯沉默片刻,低聲道:
“歌蕾蒂婭帶樣本回來時,已將消息嚴格封鎖在,但……”
“那位應該已經知道了。”
烏爾比安的腳步停住。
他當然知道“那位”是誰。
歌蕾蒂婭的母親,阿戈爾現任的執政官。
布蘭都斯看著好友緊繃的背影,語氣溫和了些:
“帶上你的隊員吧,他們值得你的信任,不是嗎?”
“沒有必要。”
烏爾比安回過神,語氣依舊強硬。
“過多的目標會紛擾我的心神,只是收集樣本,不需要那么多人。”
“至少帶上一個。”布蘭都斯嘆了口氣,
“還是說那么多的樣本,你準備一個人運送?”
烏爾比安沉默了一瞬,點了點頭。
“……可以。”
布蘭都斯臉上露出笑意,打趣道:
“你該改改你那陰沉的表情和說話方式了。我敢打賭,在你的隊伍里,你的風評絕對好不到哪里去。”
“無關緊要。” 烏爾比安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他們是戰士,我是隊長。我的職責是帶領他們完成任務,盡可能多地活著回來。”
“除此之外的一切,與我無關。”
“……你還是老樣子。那么,你準備帶誰?需要我幫你通知嗎?”
“斯卡蒂。”
烏爾比安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直接說出了這個名字。
“斯卡蒂?”
布蘭都斯愣了一下,迅速在腦海中調取相關記憶——新人,天賦異稟但經驗尚淺。
“那個新人?她可靠嗎?”
“并不可靠。” 烏爾比安的評價毫不留情,甚至有些苛刻,
“她缺乏足夠的戰場應變經驗,對海嗣的認知也多停留在訓練和基礎巡邏階段。”
布蘭都斯更疑惑了:“那你為何……”
“但是,” 烏爾比安打斷他,帶著奇特的考量,
“她往往行動先于思考。”
(翻譯一下:蒂蒂是個“莽夫”,想不了那么多彎彎繞繞,讓干啥就干啥,不會問東問西,也不會自作聰明。)
布蘭都斯聞言,臉上哭笑不得。
這很冷酷,很功利,但也很“烏爾比安”。
“我會通知她做好準備,任務簡報和坐標會加密傳輸給她。”
烏爾比安點點頭,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等我消息。”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只剩海嗣們蠕動的黏滑聲。
布蘭都斯回過頭,看向櫥窗中的“果凍”,燈光的陰影將他的眉眼覆蓋。
許久的沉寂后——
“抱歉……我的朋友。”
布蘭都斯搖搖頭,離開了房間。
………
………
………
燈光暗了下來,海嗣們也逐漸安靜下來。
在這片寂靜之中,那只特殊的海嗣轉過身,將視線對準大門。
烏爾比安與布蘭都斯都沒有發現,“果凍”也是有“眼睛”的,而且……
自烏爾比安出現后,就一直死死的盯著對方。
“……”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