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傲的視線立刻落回到黛柒身上,
小隔間里沒有開主燈,但并不昏暗,從門縫和通風口滲入的光線足以清晰視物,
在他低頭專注發(fā)信息的那短短十幾秒里,黛柒就已經(jīng)背對著他,開始好奇地在這個小小的食物儲存室里打轉。
房間兩邊都是金屬架子,上面整齊擺放著各種罐頭和密封食品。
“怎么才來?”
她背對著他,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塞了什么東西,還帶著點抱怨,
“其他人呢?”
時傲眉頭瞬間蹙起,敏銳地捕捉到她聲音的異常:
“你嘴里在吃什么?”
女人聞言回過頭來,腮幫子鼓鼓囊囊地還在咀嚼,一邊抬起右手指著旁邊架子上的一個小籃子,一臉茫然甚至有點無辜地說:
“這里有幾個小蘋果……看著挺新鮮的。”
“蘋果?”
時傲呢喃重復,心頭猛地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快步走到她身前,銳利的目光迅速掃了一眼籃子里那些色澤過分紅潤誘人、形狀卻有些怪異的所謂“小蘋果”。
想也不想,他立刻伸出手,拇指和食指略帶力道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張開嘴,另一只手的食指毫不猶豫地探入她的口腔,
一邊動作一邊沉聲命令,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船上的東西不要亂吃,吐出來。”
“唔唔..”
少年的動作迅速且不容拒絕,完全沒給黛柒反應的時間。
她下意識地搖著頭躲避,抬起手抓住他探入自己口腔的手臂,試圖制止這突如其來的侵犯。
許是她掙扎的反應太過激烈,眼眶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淚花,時傲也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猛地停下了動作,松開了手。
“你說就說,為什么要動手?”
女人一獲得自由就立刻不滿地抱怨道,小臉皺巴巴的,嘴唇被弄得有些發(fā)紅,看起來委屈又生氣。
看著她難受的模樣,時傲也察覺到自己剛才情急之下的動作過于粗魯了。
他只是一時焦急,怕她誤食了船上什么不干凈或者有毒的東西。
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卻莫名地拐了個彎,變成了一句帶著些許無奈和習慣性挑剔的話:
“從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貪吃?”
語氣里卻聽不出多少真正的責備。
“才不是!”
黛柒立馬反駁,聲音還帶著點剛才被弄疼的哽咽,
“我又不知道不能吃……還不是因為你們來得這么晚!”
她越說越委屈,開始控訴,
“他把我抓走,根本不管我死活,也不給我正經(jīng)吃東西,就算送來的那些……也都不是人吃的。”
她又想起昨晚那些混亂不堪、難以啟齒的糾纏,臉頰騰地燒起來,干脆略過不提,只強調重點:
“反正我……我很餓很餓、”
“還很累……我一天都沒好好吃過東西了。”
聲音越說越小,帶著顯而易見的虛弱和濃濃的委屈,聽起來可憐極了。
聽著她帶著哭腔的控訴,再看她那張確實沒什么血色的小臉,時傲沉默了,那點因為擔心而起的急躁和惱火也漸漸熄了下去。
他沒再說什么責備的話,只是看著她那副強裝乖巧、實則可憐兮兮訴說委屈的模樣,他抬起手,用指腹有些生疏卻異常輕柔地幫她擦去嘴角沾著的一點食物碎屑。
“再忍一會兒,”
他的聲音放緩了些,
“一會兒回去吃。”
等判斷到時機差不多成熟時,時傲才伸出手,低聲對她說道:
“跟緊我。”
溫熱的手掌緊緊握住她微涼的手,帶著她悄無聲息地走出藏身的小隔間,
看得出來,他早在之前潛伏摸索時就已經(jīng)將路線爛熟于心,此刻行動沒有絲毫猶豫和浪費,避開主要通道,敏捷地穿梭在復雜的船艙結構中,最終抵達一個相對隱蔽的下層甲板區(qū)域。
那里,一艘僅能容納幾人的小型快艇早已準備就緒,靜靜地漂浮在船側陰影下的海面上。
時傲沒有多言,攬住黛柒的腰,利落地抱著她翻過欄桿,精準地躍入下方等待的快艇中,動作一氣呵成。
這種時刻,自然不能先返回他們來時的那艘大船。
本來他們的原定計劃就是:
無論誰先成功接到黛柒,就立刻帶著她優(yōu)先脫離這片海域,直接前往岸上預定地點匯合。
至于為什么不急于和其他人匯合……
其一,是因為那個男人一旦發(fā)現(xiàn)黛柒被劫走,指不定會如何瘋狂反撲,必須盡快遠離他的勢力范圍。
其二,則更為關鍵,傅聞璟他們幾人此刻恐怕正“卯足了勁”上了頭,根本沒打算讓那個半路殺出、膽敢劫持黛柒還意圖不明的男人活著離開這片海域。
他們留下來,就是要徹底清除這個突如其來的威脅,永絕后患。
快艇引擎發(fā)出低沉的轟鳴,劃破海面,載著兩人迅速遠離身后那艘依舊暗流洶涌、即將迎來更猛烈風暴的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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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柒裹緊了身上柔軟的毛毯,坐在快艇尾部冰冷的座椅上。
胃里被食物填滿的暖意暫時驅散了身體的寒冷,卻驅不散心頭的沉重。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墨色海洋,快艇破開海浪,在日光中疾馳,咸澀的海風撲面而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片茫茫大海上具體漂泊了多久,只覺得身心俱疲。
原本以為終于能結束這一切顛沛流離,可以回家了……可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時危竟然活著回來了。
這消息本身就像一顆炸雷,更別提他已經(jīng)知道了她再婚的事。
以他那偏執(zhí)瘋狂的性子,上岸之后指不定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僅僅是想一想,她就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恐慌。
還有傅聞璟……以及他身邊的那些賤男人們……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關系,又該如何處理?
每一樁每一件都像是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
焦慮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心臟,越收越緊。
她開始不受控制地設想上岸后可能面對的混亂局面,每一個設想都讓她更加無力。
時危的報復、傅聞璟的追問、還有那些男人的存在……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她似乎根本無法掙脫的羅網(wǎng)。
絕望和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她甚至產(chǎn)生了一個強烈卻幼稚的沖動,
跑,立刻就跑。
跑到一個沒有任何人認識她、找不到她的地方去,遠離所有這些人
可是……能跑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