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比趙宸想象的更難走。
原身的記憶里有這片山嶺的大概輪廓,但真走起來,完全是兩回事。藤蔓絆腳,碎石硌腳,沒走多久呼吸就重了。好在系統強化過的身體還算給力,勉強能跟上樊噲。
“主公,”樊噲在一處崖壁前停下,指了指上方,“翻過這崖,后面就是黑風嶺。周通那伙人占了個山洞,易守難攻。”
趙宸抬頭望。崖壁陡峭,但有鑿出來的腳窩,勉強能攀。他深吸口氣:“上。”
兩人一前一后往上爬。爬到一半時,趙宸手心已經磨破,汗水糊了眼睛。他咬咬牙,腦子里過了一遍攀巖課學的技巧——重心貼壁,三點固定——居然真管用。
翻上崖頂,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緩坡上散落著幾間歪斜的窩棚,中央空地上燃著篝火,七八個漢子圍坐著。篝火上架著口鐵鍋,咕嘟咕嘟煮著東西。
“什么人!”
窩棚后轉出兩個放哨的,手里提著柴刀,一臉警惕。
樊噲上前一步:“告訴周通,樊忠來了。”
其中一人借著火光打量,愣了愣:“樊大哥?真是你!”他對同伴喊,“快去通報!”
另一個漢子轉身往最大的那個山洞跑。留下的漢子搓著手:“樊大哥,你可算來了!這幾日兄弟們還念叨你呢!”
“念叨我作甚?”
“李固那狗官不是把你撤了嗎?兄弟們都說,不如請樊大哥上山,跟周大哥一起干!”
說話間,山洞里傳來腳步聲。一個粗壯漢子大步走來,身高八尺,滿臉虬須,手里提著桿黑鐵槍。
“樊大哥!”漢子老遠就喊,走近了才看見趙宸,眼神一凝,“這位是?”
“我主公。”樊噲說得很自然。
周通臉色變了。他看看樊噲,又看看趙宸,手中鐵槍微微抬起:“樊大哥,你這唱的哪出?你何時認的主公?”
“今夜。”樊噲盯著他,“周通,廢話少說。我主公正要用人,你這山寨二十來人,跟著我們干,比在這兒饑一頓飽一頓強。”
氣氛陡然繃緊。
周通身后兩個漢子退開幾步,手摸向腰間柴刀。周通握著鐵槍,火光下槍尖泛著冷光。
“樊大哥,”周通聲音沉下來,“我敬你是條好漢。但你帶個生人上山,張口就要收編我的弟兄,這不合規矩。”
“規矩?”樊噲笑了,“周通,你在這兒窩了半年,搶了三四回商隊,手下兄弟吃飽過幾頓?你那規矩,就是讓弟兄們跟著你餓肚子?”
周通臉上閃過怒色:“樊忠!你別以為我怕你!”
“那就試試。”樊噲手按刀柄。
趙宸這時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中間。
“周頭領,”他看著周通,“樊將軍言語直率,莫怪。我不是來搶你山寨的,是來請各位共謀大事的。”
周通瞇起眼:“什么大事?”
“殺李固,取鄆城。”趙宸說得很平靜。
周通愣住,隨即大笑:“就憑你?一個書生,加上樊大哥,還有我這二十來個弟兄,去攻打鄆城?你知道鄆城有多少守軍嗎?兩百!還有城墻!”
“所以需要更多人手。”趙宸說,“梁山你知道吧?”
周通笑聲停了。
“王倫占著梁山,手底下三五百人,但此人嫉賢妒能,不成氣候。”趙宸繼續說,“我已派人上梁山。一月之內,梁山會易主。到時候,鄆城、濟州,乃至整個山東,都是我們的地盤。”
周通盯著趙宸,想從他臉上看出虛實。
“你……憑什么這么說?”
“憑我能讓樊將軍效死。”趙宸側身,“憑我敢在刑場上劫李固的法場,現在李固正懸賞一千貫要我的頭。”
周通瞳孔一縮。他白天確實聽說刑場被劫,三個死囚跑了。
“你就是那個趙宸?”
“是我。”
周通沉默了。他握著鐵槍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篝火邊其他漢子也圍了過來,大概十幾人,手里拿著棍棒柴刀。
“周大哥,”一個瘦高個漢子低聲說,“這人說的要是真的……”
“閉嘴。”周通打斷他。
他盯著趙宸看了很久,最后說:“空口白話,誰都會說。你說你能取梁山,我怎么信?”
趙宸沒說話,轉向樊噲。
樊噲咧嘴笑了。
周通只覺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手中鐵槍已經沒了。樊噲站在三步外,單手握著那桿鐵槍,槍尖抵在地上。
“你——”周通大驚。
周圍漢子嘩然,紛紛后退。
樊噲掂了掂鐵槍:“槍不錯,就是使的人軟了些。”他手腕一抖,鐵槍劃過半圓,帶起風聲,然后穩穩插回周通腳前的地上。
“現在信了?”
周通臉色發白。他自己清楚,剛才那一奪一還,對方要是想殺他,他已經死了兩回。
“你……你想怎樣?”
“不是我想怎樣。”趙宸說,“是周頭領想怎樣。繼續在這兒守著這破山寨,等哪天官兵來圍剿;還是跟著我,搏一個前程。”
他頓了頓:“李固懸賞一千貫。周頭領若把我綁了送去縣衙,這筆錢夠你山寨吃三年。”
周通苦笑:“我要真這么干,樊大哥第一個殺我。”
“所以你有選擇。”趙宸說,“要么現在動手,試試能不能拿下我們;要么聽我說完。”
周通看著插在腳前的鐵槍,又看看樊噲。最后他長長吐了口氣,彎腰把槍拔起來。
“趙公子,”他說,“里面說話。”
山洞里生著火堆,上面吊著口破鍋,煮著些野菜糊糊。氣味說不上好聞。
周通讓手下都退出去,洞里只剩下他、趙宸和樊噲三人。
“趙公子,”周通席地坐下,“你說你能取梁山,我姑且信了。但你得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什么?反朝庭?當山大王?還是……”
“問鼎天下。”趙宸說。
周通手一抖。
“李固只是開始。”趙宸看著火堆,“梁山是第一步。山東、中原,然后是整個大宋。再然后,是契丹、西夏、金國。”
周通張了張嘴,半天才說:“你……瘋了?”
“高祖劉邦起兵時,只是個亭長。”趙宸說,“光武帝劉秀種田為生。他們都成了。”
“你是說……”
“我是趙匡胤后裔。”趙宸說得平靜,“雖然家道中落,但血脈是真的。”
周通盯著他,眼神復雜。洞里安靜下來,只有火堆噼啪作響。
“我需要人手。”趙宸繼續說,“但不是什么人都要。你的弟兄,如果愿意跟著我干,以后不只是山賊,是軍人。有軍規,有軍餉,有前程。不愿意的,我給盤纏,讓他們回家。”
周通沉默了很久。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畫大餅?”
“你現在就可以知道。”趙宸站起身,“天亮之前,我要見到你的人。愿意跟我走的,站在左邊。想走的,站在右邊,我給錢。然后我們去山神廟,那里是我們的臨時據點。一月之內,梁山會有消息。”
周通也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最后他一咬牙:
“好!我周通這輩子沒賭過大的,今天就賭一把!但趙公子,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說。”
“我的弟兄,你可以操練,可以管束,但不能隨便讓他們送死。”
“自然。”趙宸點頭,“每一場仗,我都會告訴他們為什么打,怎么打,贏了有什么好處。”
周通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朝洞外喊:
“弟兄們,都進來!”
十幾個漢子魚貫而入,擠滿了山洞。他們看著周通,又看看趙宸,眼神里有好奇,有警惕,也有不安。
“弟兄們,”周通清了清嗓子,“這位趙公子,是條真龍。他要帶咱們干大事。現在,愿意跟著干的,站我左邊。想回家的,站右邊,趙公子給盤纏。”
洞里一片寂靜。
瘦高個漢子第一個站出來,站到左邊:“周大哥,我跟你。”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陸陸續續,十六個人站到了左邊。右邊只有三個人,低著頭,不敢看周通。
“好。”周通看向那三人,“去收拾東西,趙公子說了給盤纏,就不會虧待你們。”
那三人如蒙大赦,趕緊退出去。
趙宸看著剩下的十六人,包括周通在內,十七個。加上他和樊噲,一共十九人。距離系統任務的三十人,還差十一個。
但這是第一步。
“樊將軍,”他說,“你帶他們收拾東西,能帶走的都帶上,特別是糧食、武器。一刻鐘后,我們下山。”
“得令!”樊噲應聲。
周通忽然問:“趙公子,山神廟那邊安全嗎?李固肯定在搜捕。”
“暫時安全。”趙宸說,“但我們要快。李固的人,天亮前應該會搜到那一帶。”
他看向洞外,天色已近三更。
時間不多了。
十七個人背著包裹、扛著糧袋,在月色下趕路。
樊噲走在最前,腰刀出鞘,眼睛掃視著黑暗中的山路。周通跟在趙宸身邊,手里緊握著那桿鐵槍,不時回頭看看自己的弟兄。
那些漢子大多年輕,最小的看著不過十七八歲。他們沉默地走著,腳步或輕或重,有人不時摸向腰間的柴刀。
走到山神廟時,已是后半夜。
廟很破,墻塌了半邊,門歪斜著。樊噲先進去查看,片刻后出來:“安全,進來。”
眾人擠進廟里。正中供著一尊泥像,香案斷了條腿。地上鋪著些干草。
“周頭領,”趙宸轉身,“讓你的人收拾一下,今夜就在這里過夜。明日一早,樊將軍開始操練。”
周通應了聲,招呼手下開始收拾。有人去撿柴生火,有人清掃地面。
趙宸走到廟門口,望著來路。月光下,山路蜿蜒進黑暗里。
腦中光幕閃爍:
【當前任務:初建班底】
【進度:19/30人】
【糧草:約合白銀80兩(估算)】
還差十一人。糧草也遠遠不夠。
他正思索,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鳥叫。
很突兀的鳥叫,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樊噲臉色一變,抬手示意噤聲。廟里瞬間安靜下來。
“不是夜鳥。”周通壓低聲音,握緊了鐵槍。
樊噲已經貼到門邊,從門縫往外看。月光下的空地空蕩蕩的,但遠處的樹林里,似乎有影子在動。
“多少人?”趙宸問。
“看不清。”樊噲眼睛緊盯著外面,“但肯定不是野獸。腳步聲,很輕,在包抄。”
周通臉色發白:“是李固的人?這么快?”
“可能。”趙宸迅速思考。他們從山寨過來,走的山路,但也不是完全隱蔽。
“怎么辦?”周通看向趙宸。
廟里十六雙眼睛都看了過來。那些年輕漢子臉上滿是恐慌,有人已經開始發抖。
趙宸深吸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面臨真正的危機。
“樊將軍,”他聲音很穩,“你能判斷他們從哪個方向來嗎?”
“正面樹林,左右也有。”樊噲說,“后面那條小路,如果沒被堵,就是他們疏忽了。”
“好。”趙宸轉向周通,“周頭領,讓你的人拿起武器,守在廟門兩側。記住,聽我號令,不許亂動。”
周通咽了口唾沫,點頭,轉身去安排。
趙宸又看向樊噲:“樊將軍,你去后門,如果小路沒被堵,你帶五個人從后面繞出去,包他們的后路。”
“主公,那你……”
“我在這里。”趙宸說,“廟門窄,一次進不了幾個人。我們守得住。”
樊噲猶豫了一瞬,但很快點頭:“某家明白。”他點了五個相對機靈的漢子,快步走向廟后。
趙宸走到廟門正中,從地上撿起一根斷掉的桌腿。
外面樹林里的影子更近了。月光下,能看見大約二三十人,弓著腰,手里拿著刀、棍、弓箭。
為首的是個疤臉漢子,提著一把樸刀,停在廟前三十步的地方。
“里面的人聽著!”疤臉喊,“交出趙宸,賞錢分你們一半!負隅頑抗,格殺勿論!”
廟里一片死寂。
趙宸從門縫看清了那人。不是官兵,是鄆城的地痞頭子,綽號刀疤劉。
“刀疤劉,”趙宸開口,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外面聽見,“李固給你多少錢?”
外面明顯一愣。
“你知道我?”疤臉瞇起眼。
“鄆城誰不知道你。”趙宸說,“但你想清楚,李固的錢好拿,命不好保。今夜你就算殺了我,李固真會給你一千貫?他只會給你個零頭,然后找個由頭把你滅口。”
“少廢話!”刀疤劉啐了一口,“老子干這行十幾年,用你教?”
但他身后的手下,明顯有些騷動。
“我出兩千貫。”趙宸說。
外面徹底安靜了。
刀疤劉瞪大眼睛:“你?你有兩千貫?”
“現在沒有。”趙宸說,“但一個月后,我有的是錢。你幫我,一個月后我給你兩千貫。你幫李固,可能活不過三天。”
他在賭。
刀疤劉顯然動搖了。他回頭看看手下,又看看廟門,遲遲沒有下令。
就在這時,廟后傳來一聲慘叫。
緊接著是樊噲的怒吼:“殺!”
刀疤劉臉色大變:“后面有人!快——”
話沒說完,廟門猛地被踹開。
趙宸第一個沖出去,手里的桌腿砸向最近的一個地痞。那人沒想到廟里人敢沖出來,一愣神的功夫,肩膀挨了一下,慘叫倒地。
周通緊隨其后,鐵槍一抖,逼退兩人。他身后的漢子們也跟著沖出來,雖然動作生疏,但人多勢眾,一時竟壓住了外面的包圍。
刀疤劉反應過來,樸刀劈向趙宸:“找死!”
趙宸側身躲過,桌腿橫掃,被樸刀輕易斬斷。他后退兩步,刀疤劉緊追不舍。
千鈞一發之際,一桿鐵槍從旁刺來,架住了樸刀。
是周通。他雙手握槍,額頭青筋暴起:“休傷我主公!”
刀疤劉怒喝,抽刀再斬。周通勉強架住,但力量差距明顯,被震得連連后退。
混亂中,廟后的喊殺聲越來越近。樊噲帶著五個人從后方殺入,如虎入羊群。那些地痞本就不是正經戰力,被前后夾擊,頓時陣腳大亂。
“撤!撤!”刀疤劉見勢不妙,虛晃一刀,轉身就跑。
老大一跑,剩下的地痞更是無心戀戰,紛紛逃竄。樊噲追出十幾步,砍倒兩人,便不再追。
戰斗結束得很快。
地上躺著七八個地痞,有的在**,有的已經不動了。趙宸這邊,三人受傷,都不重。
月光下,血腥味彌漫。
周通拄著槍,大口喘氣。他剛才接了刀疤劉三刀,虎口已經裂開,滲出血來。
“主公,樊噲走過來,身上濺著血,“跑了十來個,要不要追?”
“不用。”趙宸搖頭。他看著地上的傷員,又看看廟前這些驚魂未定的漢子。
這是第一戰。贏了,但贏得很險。
“清理戰場,”他說,“受傷的扶進去,陣亡的……先抬到一邊。”
樊噲點頭,開始指揮。周通的手下們默默行動,沒人說話。經過剛才那一戰,他們看趙宸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趙宸走到一個受傷的地痞跟前。那人腹部中了一刀,還在流血。
“救……救我……”那人哀求。
趙宸蹲下身,撕下一截衣袖,按住他的傷口。
“你叫什么?”
“王……王五……”
“王五,”趙宸說,“想活命,就回答我的問題。李固還派了誰?”
王五疼得齜牙咧嘴:“還……還有官兵……明天一早……會搜山……”
“多少人?”
“不……不知道……可能……幾十個……”
趙宸點點頭,手上用力按住傷口。王五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樊將軍,”趙宸起身,“幫他止血。這人有用。”
樊噲應聲過來。
趙宸走到廟門口,看著東方。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
明天,官兵就要來了。
腦中光幕閃爍:
【戰斗結束】
【擊潰敵方:地痞團伙(約30人)】
【己方損失:輕傷3人,無陣亡】
【獲得天命值:30點(初戰告捷)】
【當前天命值:130點】
光幕下方,又多了一行字:
【觸發緊急任務:官兵圍剿】
【內容:抵擋鄆城官兵的首次搜捕】
【時限:12時辰內】
【獎勵:根據戰果評定】
【失敗懲罰:勢力覆滅】
趙宸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廟里。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