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婭看著前方，看著源源不斷有人向著樓下走去，看著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列車門前，他們將乘坐著那龐大臃腫的金屬造物，抵達城市的各處，就像是順著蜘蛛網攀爬的小蟲般。

驚慌、麻木……過量的情緒將她的大腦攪成一團，難以思考。

那位存在真找上門來了，來處理她這個“兇器”。

維婭此刻正低著頭，她能借著地板的反光看見自己模糊的倒影，看見那空洞的碧藍眼眸正輕微的顫抖。

她在害怕，在恐懼。

咚、

咚、

咚、

耳邊有聲音不斷在響起，是鐘表清脆的滴答聲？行人路過沉重的腳步？列車駛過的轟鳴聲？

維婭分不清，情緒潰提下，她只覺得呼吸變得困難，視線模糊，那些聲音仿佛聚合成一團，一股腦塞進她腦子里。

她想要大口呼吸，但身體的疏離感卻讓這個行為無法完成。

這時，那道朦朧的聲音響起：

“重新來吧。”

“這次別亂跑了。”

聲音不大，卻清晰無比。

話語沒有任何的起伏，如同一位旅客站在平等地位上訴說著自己的請求。

然后，

世界回應了這個荒謬的請求。

提著箱子路過的行人、已經啟動在軌道上奔馳的列車、天空的鳥雀……維婭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漸漸減速、凝固。

嘀嗒——

在掛鐘敲響最后一個節拍時，畫面里所有的人、事物都開始倒轉，它們速度愈發的快，最后在維婭的眼中成為了殘影。

這…這是什么情況？維婭手足無措地坐在原地。

時間此時就像是條野狗，叼起世界一路狂奔，卻將她遺忘在原地。

突然，腳下地面轟然碎裂，像是破碎的玻璃。

失重感裹挾著她向著下方墜去。

陷入那未知的谷底，所有的光線漸漸被吞沒，只有無盡的下落感縈繞在周圍。

最后，

她落在了床上。

“嗯？”維婭眨巴了下眼睛，她坐了起來，打量周圍好幾秒才確定這是自己的那間出租屋。

巨大的迷茫感充斥著內心，以至于她這時才發現身體的控制權已經被歸還了。

看著角落上敞開的手提箱，維婭心頭一顫，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快步走向窗邊，抓住簾子猛地拉開，純白的月光撒入房間。

路燈下，街道清冷稀疏，視線越過一棟棟大樓，看向城市中央佇立的鐘樓，最外層被劃分了三十個刻度，此刻正正好好指向九。

維婭瞳孔巨震，捂住嘴巴幾乎失聲，她后退了好幾步，直至扶住桌子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她回到了昨天！

“這…這……”

維婭語無倫次，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本以為那道未知聲音最多不過是六七環的高階升華者。

可她錯了，錯的離譜。

這種事情已經超脫了法術的范疇，是徹徹底底的神跡！

因此，控制她身體的從最開始就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亦或者有心之人。

而是位俯瞰塵世、超脫凡俗的神靈！

維婭雙手撐著身后的桌子，失神自語道：

“開什么玩笑啊……”

…………

現實。

林祈等待游戲讀檔時的加載進度條時，清脆的敲門聲忽地響起，他將游戲切出屏幕，向著門口大喊了句：

“來了。”

打開房門從外賣員手上接過袋子，林祈點頭致謝，隨后將外賣放在桌子上。

在愉快的享用了一頓美食后，他默默坐回到桌子前。

屏幕上是一間狹小的臥室，林祈知道這里，游戲最開始的出生點，類似于安全屋，讀檔回到存檔點也無可厚非。

他控制著角色原地轉了幾個圈，然后向著街道走去。

此時天色已晚，只有些許火光照亮著路邊，讓行人勉強能夠看清小路。

“亮度有些低啊。”

林祈認為這個游戲有些過于追求真實度了。

隨著技術爆發，過量的算力能讓現如今的游戲基本都可以在畫質上做到登峰造極。

其中不乏一些魔怔廠商做的比現實還真實，但代價便是很多玩家只是玩了幾分鐘就頭暈目眩想吐。

網上比較戲劇性的說法便是：

六年前廠商們在游戲的優化上絞盡腦汁，六年后廠商在玩家的優化上絞盡腦汁。

“伽馬值……調高點……差不多了，完美！”

聽著耳邊的呢喃，維婭眼睛微微模糊起來，恢復視線后，整條街道在她眼前不再昏暗，變得亮堂無比，豁然開朗。

但在是知道那個未知存在的位格后，維婭已經不再對此類現象產生任何驚訝的情緒了，反而理所當然。

在她看來，對于能隨手撥動時間指針的神明而言，給予她一個普普通通夜視的能力又算什么。

不過說起來，有哪位教義中描述的信仰有著時間相關的權柄嗎？

維婭不知道。

她曾經倒是想過通過神學生的身份進入盧卡利亞學院，待遇好，還有補助金，但可惜卷不過那群從小就生活在教團的狂熱信徒，也就放棄了這條路。

以后有時間可以去查查……維婭暗自下了決定。

她現在已經沒了最初的恐慌。

如果只是高位升華者，她或許需要擔心對方有著什么不好的念頭，緊繃著神經尋找茍活下去的契機。

但倘若是神靈那種偉大層次的存在，則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擔憂。

畢竟擔心了也沒有用，還不如享受這件事情帶來的益處，說不定運氣好還能在史書的角落留下她的名字。

“……”

林祈將視線拉遠，手指敲打著桌面，緊皺著眉頭。

他的耐心已經要耗盡了。

再要是沒有主線，他就得玩點大尺度的了。

例如試試把主城的npc全屠了，看看能不能讓游戲的幀率高一點，看看這個游戲的npc是不是那種春風割又生的類型。

一陣涼風吹過。

不知是疏忽還是什么，信箱沒有關上，一封潔白的信飄到了地上。

維婭拾起了那有著紅色火漆印的封信，拆開看了起來。

是封面試通知書。

來自盧卡利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