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公所設在莊西邊的觀音廟里,這個廟跟抱崮山相連接,但連接的是長索橋,人走在上面搖搖晃晃,沒有點功底的人根本不敢在上面來去。嚴雋芳喝了口水,說:“饒書記,你們上山走這索橋嗎?”饒杰說:“不不,我們要上山是從地道里走。走這個索橋我們區干部里只有區隊長包居中、農會長佟小毛他們兩個人會跑。”
嚴雋芳歪著頭說:“你們這個區組織怎那么不完整的呢?”“嚴區長,你有所不知,蓮花區緊靠縣城,革命斗爭受到很大的限制。別的不談,女同志出外工作非得盤鬏,要不然就燙發,還不能太短。我們男人要頭戴禮帽或者瓜皮帽,身穿長袍或者腰捆。否則,就必然受到敵人的盤查,一般是很難脫身的。”
嚴雋芳豁然道:“這樣吧,現在吃點東西,我盤起鬏兒,找一套這里的大娘穿的衣裳給我穿。我們幾個人一起把這個抱崮山以及周圍的幾個村莊看一下。了解這里的地理形勢,以便于我們今后開展革命工作。”
經粉姊說:“嚴區長,你到我的住處梳妝打扮。”嚴雋芳說好,便帶著警衛員跟經粉姊走了。
饒杰說:“老婁呀,嚴雋芳一上任就火急火燎的,看來,她是工作第一,有股革命加拼命精神。但就是容易得罪小人啦。”
婁連尚說:“眼下肅反委員會那一班人確實不能得罪,否則,他就給你戴上托派、投機分子、暗藏的反革命分子之類的帽子,隨時可以要你的命。我聽說,肅反委員會辦公室主任錢廣用眼時又兼了保衛局副局長一職,他對這個嚴雋芳最有反感情緒,時不時的念她的歪嘴經。”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孔夫子的這話還就說對了頭。錢廣用自己沒什么大的本事,要么會說幾句馬列的話,圓滑得不得了,在領導面前善于表演自己,粉飾自己。不管在什么時候,馬屁精總比實干的人混得好。”饒杰說著連嘆了幾口氣。
婁連尚說:“饒書記呀,我們蓮花區組織不健全,考究叫嚴雋芳擔任五個職務,這簡直叫人要來個分身法啊。”
饒杰搖手說:“嚴雋芳她會想辦法的哩,這你就不要替她焦愁。……她目光遠大,思維敏捷,一走馬上任就發現我們這里的問題。她今日提出觀察曹仙橋、抱崮山一帶的地理形勢,說明她善于搞調查研究啊!”這真是:功臣反遭鬼算計,奸佞運作舞翩躚。
嚴雋芳站在抱崮山的羊角山頭極目遠望,再環顧了一下,隨即對饒杰說:“南邊好像有個山寨,我們到那里望望。”饒杰笑著說:“那是土匪留下來的山寨,已經廢置了,里面空無一人。”“我還是去看看好,了解了這里的地理形勢,以后打仗時也好臨陣決斷呀。”饒杰見她執著,只好將一行人領到山南邊去。
區隊長包居中說:“這里的地理條件總的來說,比較險要,但是,時間一長,恐怕也要失去這方面的優勢,……”嚴雋芳覺得他話里有話,便豁然說道:“饒書記,經副區長,你們都到那聚義廳的廊檐里歇腳。我跟包區隊長有兩句話說。”
兩人跑到樹林里談話。“包區隊長,你有憂患意識,這是很好的。我對蓮花區的革命斗爭形勢必須要有一個大致的了解,否則就沒有發言權。——我有一點疑惑,區的組織怎這么不健全的,到底是什么緣故?”包居中回答道:“由于蓮花區緊靠本揚縣城,鬼子的偵緝隊在我們這里布下了不少的暗探,加上漢奸的夜鶯隊也經常出沒。我們有很多的同志落入敵人的魔掌,大多犧牲了,但也有幾個家伙吃不了大苦,先后叛變投敵。”
“看來蓮花區革命斗爭環境比較惡劣,你認為我們的同志需要做好哪些防范措施?”包居中擺著頭說:“我們既然要打擊日本鬼子,就不能做縮頭烏龜。曹仙橋雖說有暗道,來去自如,但等敵人打上門來,就無險可談。”
“你是說,要主動出擊。同志,這里就得有一個前提,這就是要得到老百姓的大力支持。群眾工作不做好,就如同魚兒離開了水,根本沒有什么生命力的。”包居中說:“我曉得你嚴區長是個實干家,但是,你剪的短發在我們這里是不好工作的。女人家,姑娘要打辮子,大娘要盤鬏,時髦的要燙發,燙的發還不能短。男人家要帶瓜皮帽或者禮帽,身穿袍子或者腰捆。此外,還必須得到當地群眾的掩護和主動配合。”
嚴雋芳說:“你的意見組織上要采納。我看了抱崮山和曹仙橋的大致位置,真正跟鬼子交戰,這里至多只能集中兩個排,還要個個善于轉換位置,相互配合默契。再說,把一百個左右的鬼子兵引到這里打,勝算并不怎么大呀。……你說說這抱崮山附近的四五個村莊。”
“這里的山寨下去,五里路,有個小莊子叫陸陂,三四十戶人家。那東南方向是個大莊子,有百十多戶人家,莊名叫大營盤。它的西邊是西望溝,只有二十戶人家。這抱崮山西邊十里遠的莊子是李家塚,五六十戶人家。再向西是西鴉塘,三十戶人家。”
“今日吃過飯,到這幾個莊子跑一跑。——你們區隊出動,但動靜要小。”包居中馬上回應道:“這我知道。”
嚴雋芳來到山寨聚義廳廊檐上喊道:“經區長,你給我弄一套你們當地婦女穿的衣裳。飯后,我們要到陸陂、大營盤四五個莊子跑一跑,遇遇這幾個莊子的村長。”
經粉姊招著手說:“區長,你把女同志都領到那東廂屋。”
饒杰瞅了瞅五個女人,三個盤鬏,兩個女警衛員打辮子。嚴雋芳笑罵道:“喂,你是干革命的,還是采花賊?”饒杰打趣道:“這是亂世當中,如若太平年代里,我就要找你做老伴,哪怕你天天拎我耳朵,跪踏板,我都無怨無悔。”“你正經的好,我嚴雋芳早已是個養兒的婦女。”“嚴區長呀,我說的并不是調戲你,你盤的這個鬏兒比大多的婦女盤得好,四角錚錚的,既霸氣又嫵媚,標致得很呀。”
嚴雋芳正色道:“這次下去我們是搞調查研究的,不是游山玩水的。再說這里是對敵斗爭的前線,第一要保護自己,第二要盡可能打擊敵人,必要時候要果斷下手。既然要注意保護自己,我們下山到各個村莊跑跑,就得分開來跑,相互要注意密切聯系,跟敵人交火特別要注意配合默契。”
饒杰說:“我們區干部分兩發:我和經粉姊、婁連尚和小高、小黃一道走;嚴區長,你和沙科長、小葉一起走。包居中他帶區隊打前哨。”嚴雋芳點頭說:“你這樣安排,可能是出于對我的安全考慮,其實沒必要。我建議讓我和沙科長在前頭跑,說不定能捕捉到先機,因為我們三個女人過路,能夠出乎敵人的意外。再說,沙科長是搞群眾工作的,多少有點工作經驗的。”
沙元嬰滿懷信心地說:“我跟嚴區長一起做工作,肯定會有成績的。饒書記、婁秘書長,你們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