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時,嚴雋芳三人趕到了許家甸梅花當鋪。當鋪要關門,嚴雋芳倏地闖了進去,店小二說:“打烊了,現(xiàn)在關門。要當東西,明日來。”嚴雋芳斥責道:“你這是什么人啊,生意到手竟然不做,豈不得罪了上門之客?快點,叫你家老板出來!”
店小二只得進里喊老板,老板走出來笑嘻嘻地說:“唉,大姐你這么晚,要當什么?”“庚辰天年濟蒼生。”嚴雋芳說了接頭暗語,老板答道:“拼死相爭驅賊寇。你要當東西,請到里面來,好讓我看個清楚。”
嚴雋芳便跟他進里,老板說:“原來你是我們的同志,怎么就來你一個人呢?不是說好的三個人嗎。”“來了,她們在外邊,我先來跟你接頭的。”老板隨即說:“何振,你出去把兩位小姐帶進來。”店小二答應了一聲,急忙走了出去。
老板叫征文中,是軍統(tǒng)許家甸站中校站長。他把嚴雋芳三人接到里屋,鄭重地說:“你們這次參與搗毀日寇毒氣彈生產基地,赤瞳區(qū)康區(qū)長批準獎勵你們每人五十塊銀元,以資鼓勵。明早到陳倉源的陳府云管家那里領,局本部委托云管家發(fā)放。下午,有兩批人前來跟你們會合,隨后立即出發(fā)。目的地是廣華縣經略鎮(zhèn)尹家廟。在那里,康區(qū)長向你們下達上級命令。”
顧一林說:“這一回任務多緊急呀?”征文中再次鄭重地說:“你們如若有個人的私事,趕快辦。最遲不能超過明日中午十二點。”
晚上三人睡在陳府的西廂屋房間里,豪華的三滴水床鋪欄板上雕刻百鳥朝鳳畫,工藝精湛,被單是綾羅綢緞。顧一林趟在床上羨慕地說:“這是大家人的床鋪,我們這些賤骨頭今晚也睡上了。要是睡上一年半載,那該多好呀!”嚴雋芳卻不屑一顧說:“你說這種床鋪,我還睡不慣的呢。”
葉欣說:“你做過老板娘的,可我葉欣是個丫鬟命,能睡到這床鋪上,也算暫時享享富人的福吧。……唉,林師娘,你明日上午要不要望一下采樓啊?”嚴雋芳一聽,馬上說道:“要望的。這回領了獎勵的錢,丟下三十塊銀元給婆婆。”
顧一林說:“葉欣呀,我們明日也跟嚴大姐一起去望望小家伙長得怎么樣。”葉欣隨即贊同。
第二日,三人跟云管家領了獎勵錢。云管家笑著說:“三位女英雄領了錢,買買好衣裳穿穿,再到銀飾店里拿著一兩樣貴重的首飾裝扮自己。”嚴雋芳問道:“云管家,你在軍統(tǒng)里是個什么身份,可以不可以告訴我們三個?”云管家壓低聲音說:“可以告訴你們,但你們要給我保密。”三人都說保密,不會泄露給其他人。
“我叫云占貴。軍統(tǒng)赤瞳區(qū)在許家甸設立中轉站,獎勵特工,提供器械,轉達上峰命令。我是赤瞳區(qū)財務組組長,掛中校軍銜。眼前你們的任務征文中站長已經要下達你們了,我就不再說了。”嚴雋芳馬上致意道:“云組長,我們這就走了。上午我到東小街林福頻家里望我的孩子,保證在十二點之前回到這里。”
云占貴點了點頭,說:“我曉得了。你婆婆名叫紀粉英,曾經抱著孩子當鋪里玩,我還包了個封兒。”“這讓你破費了。你怎曉得我婆婆抱的是我的孩子呢?”“曉得的,季玉堂告訴我的。”嚴雋芳彎腰致禮道:“我們這就走了,謝謝云組長的關顧。”
三人跑到東小街進了林家,林家靜悄悄的。嚴雋芳喊道:“根妹啊,根妹!”“哪個喊根妹的?”婆婆從房間里出來了,嚴雋芳馬上致意道:“奶奶,是我雋芳呀。我今日早上抽空來望望采樓的。我把他丟在你這里,夠曾哭鬧啊。”
婆婆說:“還好。就是第一天里老是哭個不停,夜里一直哭到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鳳萍喊得來給他喂奶。之后就不怎么哭了。”
“婆婆,這一回我們又要出去打仗了,上峰下達的命令催得很緊。今日十二點之前就得復命,隨后就出發(fā)。”婆婆驚得說不出話來,“你、你們是女人,竟然也、也要跟鬼子玩、玩命啊。”
葉欣晃著兩支辮子說:“奶奶呀,民族危難的緊急關頭,我們雖然是女兒身,性子更比男兒烈,舍生忘死,沖鋒陷陣,在所不辭。你老人家可別要打我們攔頭絆啊!”
婆婆淌著眼淚說:“日本強盜闖進我們的家園,無惡不作,橫行無忌。沒有人出來收拾他們這些外來的畜生,我們的日子怎么過呀。”
“哇哇”,孩子哭了,嚴雋芳隨即上房間抱起孩子出了房間,坐到凳子上,撈起上衣給孩子喂奶。孩子喝到高興之時,兩個腿子連登似登的。
顧一林包了十個銀元的封兒擺在林婆婆面前,說:“這是我給小采樓的百歲錢。”林婆婆推讓道:“怎么能要你這么多的錢呀!”葉欣也包了十個銀元的封兒。嚴雋芳說:“你們兩個好玩得兇的,要你們丟這么多的錢,林家想款待你們一頓也辦不到啊。”
顧一林按住嚴雋芳的手說:“咱們姐妹情深,又是同一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應該相互支持。”
嚴雋芳給孩子喂好了奶,抱起來吻了吻孩子的嘴,說:“小采樓呀,在奶奶這里不許哭鬧啊,媽媽要上前線跟鬼子打仗了!”
婆婆哭著接過了孩子,“我曉得你們是有組織的,上峰的命令不可違,前面哪怕就是陷人坑,也要往前沖。雋芳,你放心,孩子在我這里,一定給你帶好。”
嚴雋芳站起身告辭:“婆婆,我再丟三十個銀元,以防不便。雋芳這就走了。”說完話,拿腳就跨出大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吃過飯后,關粉桂領著三個人跟嚴雋芳見面。嚴雋芳一查點,居然都是自己認得的人:苗建德、過珍、居篩年。嚴雋芳笑著說:“你們怎么都穿的一身黑衣呀,像行俠似的。”關粉桂拉著她走到隔壁房間里說話。
“聽說你生養(yǎng)了孩子,是小伙還是姑娘?”“是小伙。”“眼下上戰(zhàn)場,跟鬼子兵正面交戰(zhàn),兇多吉少。”關粉桂摸著嚴雋芳的發(fā)鬏說,“小孩撂下來讓人帶,你能放得下心嗎?”嚴雋芳苦笑道:“女人嫁了男人,身子不做主;生養(yǎng)了孩子,如同無形的手銬腳鐐。我也跟一般的女人一樣,但組織上的命令如山倒,絕對違抗不了。你說能有什么辦法的呢?”
關粉桂說:“雋芳呀,你也別要這么消極,為了民族大業(yè)犧牲小我。是的,孩子是女人身上掉下來的肉,離開自己總有些牽腸掛肚。”嚴雋芳咬著牙說:“不談這個家常了。唉,你這回領的三個人都是**的人嗎?”“不。她們兩個只苗建德是的,但你不能暴露她的真實身份。”嚴雋芳馬上說道:“怎么能暴露呀?一暴露,她就有性命危險。”
關粉桂低聲地說:“雋芳,你對**是怎么看的?”嚴雋芳說:“**方面的人一般都很正道,正義感很強,有大局觀點。”“那你愿意加入**嗎?”嚴雋芳擺了擺身子說:“我暫時還不曾考慮好,總之,一個人不能腳踏兩只船,自己有了組織就得服從自己的組織調遣。”關粉桂見她態(tài)度不明朗,就轉換了話題:“此次行動看來動作不得小啊,……”
忽然有人喊嚴雋芳,嚴雋芳快步走了過去。原來是荀艷領了祁桂琴、凌粉芷、甘扣粉三人前來報到。嚴雋芳握著荀艷的手說:“我們分手了有兩年,今日才相見。”荀艷剛要回話,猛然聽人高喊“緊急集合”,兩人只得松手,匆匆跑到陳府院落里。
十一個女子橫向站列,征文中手拿電文,高聲念道:“著許家甸站征文中站長傳令,廣華女子突擊隊人員會齊,迅即組成,命嚴雋芳為隊長,關粉桂副之。疾速行軍,地點廣華縣經略鎮(zhèn)尹家廟,中途絕對不能停息。向導荀艷。此令。赤瞳區(qū)區(qū)長康人林。”
嚴雋芳隨即站了出來,大聲喊道:“向征站長敬禮!”十一個人都舉手敬了軍禮。“向右轉!荀艷荀少校,你站到隊伍的前頭。開步——走!”女子突擊隊踏上了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