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嗎?”
“我去關(guān)燈。”
江斂坐在床沿,感官在失去視覺后變得敏銳。
她能聽到商譽走近的腳步聲,感受到床墊另一側(cè)的下陷,以及他身上傳來的清洌的氣息,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可擁抱上商譽這具陌生的身體,江斂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開始。
她嘗試著從親吻開始,可一觸碰到他微涼的唇瓣,江斂呼吸一緊,感覺到男人粗糲的指尖觸碰到睡衣肩帶后,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商譽松開幾分,嗓音沉潤道:“或許你還沒有準備好,不著急。”
正欲放開她,江斂卻一手拽回他的胳膊。
她知道的,各取所需的婚姻,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更何況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她兩眼一閉,徑直吻了上去。
或許是力道沒有控制好,又或許是商譽姿勢沒調(diào)整好,被她這么一撞,商譽被直接懟上床頭,右手猛然撐住床頭柜,結(jié)果江斂只聽到男人壓抑的狠抽了口氣:“嘶——”
“怎么了?”她立刻起身,按亮了燈。
只見商譽的掌心處,被她放在床頭柜上的刮眉刀劃破了一道小口子,正滲出血珠。
江斂意識到是自己莽撞,扭頭拿過包包,一邊翻找創(chuàng)可貼一邊道歉:
“抱歉,我……不太習慣。”
商譽卻隨口一笑:“理解,畢竟是領(lǐng)證第一天,本來也操之過急了……”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江斂翻出創(chuàng)可貼的時候,又帶出了一張紅底的領(lǐng)證登記照。
但上面的男人,并不是已經(jīng)和她領(lǐng)證的商譽。
而是與她戀愛三年,原本五天后情人節(jié)去領(lǐng)證的,前男友周景揚。
江斂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商譽,不動聲色地撿起那張登記照丟進了垃圾桶。
商譽任由她給自己貼上創(chuàng)可貼,隨后開口:
“你的前男友還不知道你和我領(lǐng)證的事?婚禮想邀請他嗎?”
江斂愕然地抬頭,商譽唇角一勾,眼底掠過戲謔之意。
她和商譽的領(lǐng)證,說來也帶著些賭氣的意味,但也不全是。
早在半個月前,她就被父親騙去和商譽見了一面。
那時他撐著黑傘,在連綿的大雨中走來。
得知她無意相親,他那波瀾不動的眼神,連帶那份協(xié)議結(jié)婚的合同落在江斂面前,用商量的口吻征詢她的意見:
“各取所需的婚姻,要不要試試?”
可江斂只是看了一眼便走了。
直到兩天前——
江斂難得休假,趁著奶奶從住院回家,叫上周景揚參與他們的家宴。
但他遲遲沒有出現(xiàn),本就不太同意她與周景揚在一起的父親,臉色很不好看。
為此江斂安撫好家人后,又親自開車去他的航司接他下班。
但接到他說有緊急包機航班要飛,趕不過來的消息時,江斂已經(jīng)到了他公司樓下。
她正好在停車場,聽到他哥們和他說:“今天可是江斂她奶奶出院的日子,你真不去見一面?非要現(xiàn)在去見瑤姨嗎?你和江斂好歹也要領(lǐng)證了。”
平日里溫和寵溺的男人,眼神卻帶著幾分淡漠:
“領(lǐng)證是她單方面的決定,我還沒有想好。”
“沒想好?是因為你瑤姨回國了?”
“你小子能不能行了!!她可是你小叔母,你膽子也太大了,暗戀人也要有個度哇!難道你這三年找江斂,只是為了找個和你小叔母完全不一樣的女人去忘掉她嗎?”
對于這話,周景揚并沒否認,反倒補充一句:“我以為三年過去,江斂可以代替她,但現(xiàn)在……我還是想見她。”
所以,他撒謊有包機急飛的任務,缺席了家宴,是打算去見他的小叔母秦瑤。
江斂覺得很可笑,在此之前,她還陪江斂去參加了他小叔在多倫多的葬禮。
因為滑雪意外,救援隊找到時,周家那個權(quán)利中心的人就只剩一具冰涼的尸體。
她和江斂一樣,叫著秦瑤小叔母,喚她為瑤姨,甚至在秦瑤抱著周景揚痛哭時,江斂從未懷疑過什么,只心疼一個失去丈夫的妻子。
這時聽到他親口承認這些,江斂只覺得那一刻自己的心,好似從萬米高空墜落。
所以她還滿心期盼兩人領(lǐng)證的事,甚至立志要扭轉(zhuǎn)爸爸和哥哥對周景揚的偏見,還特意安排了今天的家宴。
可笑的是,周景揚在上車前,好似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
“我會勸她回來,如果她回來,我會重新考慮和江斂的關(guān)系。”
他的好哥們緊握拳頭給他加油打氣:
“老子祝你心想事成!今晚就把你的女神拿下!”
好一個,心想事成。
江斂離開航司后,只是給奶奶打了個道歉的電話,然后就回了自己家。
意識到什么的江父,連夜驅(qū)車來到她的住所。
見到神色渙散的她,父親把商譽的照片放在案桌上:
“斂斂,爸爸尊重你的任何決定,但商譽的確是最適合你的孩子。他爺爺和你爺爺是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我們兩家知根知底,你爺爺去世前的遺愿,不就是想撮合你們試試嗎?
他甚至還是你的飛行前輩,你一定也聽過他的飛行代號蒼穹。你們在一起,對你之后的復飛之路,還有你未來的前程,一定是最好的。”
聽到“蒼穹”之時,江斂下意識抬頭,蒼穹竟然是他?
“他現(xiàn)在雖然退役,經(jīng)營一家航天科技公司,但……”
“爸爸,我想知道,你是從什么時候看出周景揚他不愛我的,或者說,你為什么不喜歡他?”
論家世,他是“景揚”航空唯一的繼承人,論才貌,他也不輸任何人,也是航司飛行部的經(jīng)理,未來還有更多的可能。
江父嚴肅了神情,只給她一句:“斂斂,你從小到大接觸的只有飛行,這次你負傷退役,爸爸理解你對第一段感情的付出。可是他并非良配,爸爸不會看走眼。”
“更何況你哥哥也十分反對你和周景揚的戀愛關(guān)系,你該知道,哥哥他人在南極,這么反對的原因,肯定是背后問了一些事。斂斂,爸爸想你現(xiàn)在應該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這時才會……心灰意冷,對嗎?”
那天,江斂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看走了眼。
尤其是等父親走后,她還在秦瑤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段視頻。
是一個男人牽著她的手在海邊散步,沒有配文,只有滿屏的曖昧。
江斂知道,這是一條只對她開放的朋友圈。因為秦瑤的身份,丈夫才剛?cè)ナ牢逄欤豢赡芄_這個內(nèi)容。
而那個牽著她的手,江斂自然一眼看出來是周景揚的。
她感覺到一股生理性的反胃,因為突然意識到,周景揚當真只把自己當個工具人三年。
然后江斂高燒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強打精神,給周景揚發(fā)了一條分手的信息后,緊接著給商譽撥打了一通電話。
“商先生,你說的那各取所需的婚姻,我可以試試。”
兩人約在民政局附近的咖啡館里。
商譽帶來了她要的材料,包括雙方的財產(chǎn)證明,以及過去的簡歷等。
看到他真是那個最年輕的第三代戰(zhàn)機飛行員蒼穹后,江斂不再猶豫,當天做了財產(chǎn)公證,次日他們就去領(lǐng)了結(jié)婚證。
領(lǐng)證當晚,江斂來到他獨棟又僻靜的“七號公館”里,他說以后這里就可以是他們的婚房,如果不滿意的話,再去看看別的也可以。
對于這些,江斂沒有半分不滿意,反倒因為房子距機場近,少了不少通勤時間而欣慰。
江斂并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反而喜歡干脆利落一些,與周景揚的三年戀愛,可以算得上是她生命中最有耐心,最能磨事的時候。
因為珍惜他,所以處處都忍著他的優(yōu)柔寡斷,磨磨唧唧。
現(xiàn)在是不需要了。
所以在領(lǐng)證的今晚,他才想盡快適應下她和商譽的夫妻生活。
或許肌膚的親密,能加速他們的關(guān)系升溫。
也能讓自己更明白現(xiàn)實所向。
然而江斂還是高估了自己,事情不但沒辦成,反而讓商譽“負傷”,甚至還掉出了和周景揚可笑的登記照。
好在他看起來并不在意。
江斂正要緩解尷尬時,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伴隨著執(zhí)拗的震動。
是周景揚,來得也真是巧。
此時的商譽已經(jīng)起身走出了房間,說是去倒水。
江斂一臉平靜地撿起手機,劃開接聽鍵,甚至按了免提。
“斂斂。”那頭傳來周景揚慣有的溫和聲音,帶著幾分哄人的意思。
“對不起啊,都是因為我耽誤了去見奶奶的家宴,等我完成工作任務后會親自去和奶奶道歉的。還有一件事,就是……你之前說的情人節(jié)領(lǐng)證的事……
我仔細想了想,那天我可能有個重要的模擬機訓練,實在走不開,你看我們能不能再重新考慮一下日期?”
江斂聽著,壓下心下的翻涌,聲音平靜道:“領(lǐng)證……不用麻煩了。”
那頭一愣:“什么?斂斂你聽話,不要鬧脾氣,還有你那什么分手信息真的很……”
然而他還沒反應過來,商譽低沉淳厚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要熱牛奶嗎?”
簡單的幾個字,透過話筒,清晰地傳到了另一端。
電話那頭的周景揚聽到再明顯不過的男人聲音,倏然蹙起了眉頭:“斂斂,你和誰在一起?”
“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