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枕不慌不忙,屈腿躬身,就地向前一滾。
動作流暢,堪堪躲過兇虎的撲擊。
兇虎一擊落空,在落地的一瞬,腰身扭轉(zhuǎn),右腿如鞭,帶著呼嘯的風聲,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狠狠抽向剛剛起身的高枕。
這一式隱蔽而兇狠,勢大力沉,乃是《惡虎拳》中的“猛虎甩尾”。
虎狼素有銅頭鐵尾之稱,猛虎捕獵之時,常會以尾巴攻擊獵物,出其不意,一尾之下,獵物會被抽得暈頭轉(zhuǎn)向。
“猛虎甩尾”正是取此之意,以腿為尾,出其不意,攻敵不備。
兇虎在這一式上浸淫多年,這一腿更是隱蔽、兇狠、迅猛,死在他這一腿之下的人,不在少數(shù)。
他就不相信高枕能躲過這一招。
事實上,高枕確實沒躲過。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打算躲。
高枕雙拳交錯,護在身前,身軀下壓,氣血沉凝,整個人如沉水中,巍巍不動。
正是《龜蛇拳》中的一招守勢——盤風坐水。
以靜制動,以柔克剛,以守代攻。
“嘭!”
兇虎的右腿狠狠踢在高枕交錯的雙臂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高枕巍然不動,身形連晃都沒有晃一下。
反而是兇虎,被反震之力震得一個踉蹌,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出半步。
兇虎心中一凜,他這一腿的力量,足以踢斷尋常武者的肋骨。
可踢在高枕身上,卻像是踢在了一塊堅不可摧的鐵板上,非但沒能傷到對方分毫,反而讓自己氣血翻涌。
但他身經(jīng)百戰(zhàn),一擊無功,隨即轉(zhuǎn)身,雙拳連綿不絕地攻向高枕。
拳勢兇狠迅猛,招招不離高枕要害,直取高枕的眉心、咽喉、心口等致命之處,帶著一股不將高枕撕碎誓不罷休的決絕。
高枕則不慌不忙,雙拳時快時慢,時緩時急,時輕時重。
如撥弄水流,拳勢纏綿。
任憑兇虎的攻勢如何兇猛,如何狠辣,高枕都能以一種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將其拳勁或是卸去,或是順勢引開,或是直接擋下,輕松寫意。
動靜相宜,以柔克剛,借力卸力,萬法不侵,此正是《龜蛇拳》的精髓所在。
一人攻,一人守。
一時間,八角籠中,轟鳴不絕,拳風激蕩,聲勢駭人。
拳館內(nèi),眾人看到兇虎狂攻,高枕死守,盡皆歡呼不已。
“兇虎!打死他!”
“殺了他!讓他知道囂張的代價!”
“撕碎他!兇虎!”
狂熱的吶喊聲此起彼伏,掀起陣陣聲浪,充斥著整個拳館。
……
黑龍拳館二樓,一間隱蔽的貴賓室里,光線柔和,靜謐安寧,彌漫著淡淡的茶香,與樓下喧囂的血腥味形成鮮明對比。
房間中央,數(shù)道全息投影立體地展現(xiàn)著八角籠內(nèi)高枕與兇虎激戰(zhàn)的每一個細節(jié),甚至連氣流激蕩的細微變化都清晰可見。
一名身著唐裝、頭發(fā)花白的老者端坐主位,手中把玩著一對核桃,雙目微闔,卻又仿佛能洞察一切。
他輕呷一口茶水,緩緩開口:“兇虎要輸了。”
一旁,袁松聞言一愣,肥胖的臉上寫滿了錯愕。
“館主,這……這怎么可能?兇虎攻勢如潮,那個鬼面只是被動防守,久守必失啊!現(xiàn)在分明是兇虎占據(jù)上風!”
“不,你只看到了表面。”
老者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深邃:“兇虎所修煉的《惡虎拳》,路子霸道兇狠,講究拳出如惡虎撲食,氣不熄則拳不停,要讓敵人沒有絲毫喘息之機,從而一鼓作氣擊潰對手。”
“可這《惡虎拳》,對武者的體魄和氣力要求極高,非壯年巔峰不可持久。兇虎年已過四十,年輕時為了快速提升實力,又過度透支潛力,根基受損,如今體魄已經(jīng)開始走下坡路。”
“所以,你別看兇虎現(xiàn)在拳勢兇猛,氣勢如虹,但他這股氣勢,難以盈久。再這么下去,他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反觀那個年輕人……卻恰恰相反。”
老者的目光又轉(zhuǎn)向高枕,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他修煉的是《龜蛇拳》。”
“此拳取道家玄武之勢,既有龜之厚重,亦有蛇之輕靈,講究動靜相宜,攻守并重。而那個年輕人顯然已經(jīng)將《龜蛇拳》修煉到了極高的境界,動靜隨心,快慢由意,輕重皆宜,攻守兼?zhèn)洹!?/p>
“更難得的是,他體魄無瑕,氣血充足,勁力綿長。所以,其看似守多攻少,實則如玄武在水,不動則已,動則驚人。”
聞言,袁松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終于明白了老者的意思。
兇虎就像一把燃盡自身的烈火,看似熾烈,實則已是強弩之末。
而那個“鬼面”,則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任憑狂風暴雨,自是巋然不動,蓄勢待發(fā)。
而眼前的老者名石黑龍,正是黑龍拳館的館主。
石黑龍年輕時可是名震一方的先天武者,雖然現(xiàn)在年事已高,實力有所退步,但對武道的見解和判斷,絕不是他所能比擬的。
所以,袁松絲毫不懷疑石黑龍話語的真實性。
“那……那該怎么辦?”袁松的聲音帶著幾分急促。
兇虎畢竟是黑龍拳館的招牌,他三十一場連勝的紀錄,為拳館帶來了無數(shù)的客流和收益。
如果他敗了,尤其是眾目睽睽之下被擊敗,對拳館的聲譽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石黑龍微微抬眼,看了袁松一眼,目光平靜,卻讓袁松心頭一顫。
袁松臉色一白,急忙道:“可兇虎是我們黑龍拳館的招牌啊!如果兇虎倒了,恐怕會對我們?nèi)^的聲譽造成極大的影響!”
石黑龍輕笑一聲,笑聲中帶著一絲看透世事的滄桑與無情,“袁松,你的眼界要開闊一些。”
“別總盯著眼前這點蠅頭小利,也別總整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
袁松心中一凜,連忙躬身:“館主的意思是……”
“沒了兇虎,我們可以找黑狼,找白狗。”
石黑龍語氣平靜,卻冰冷而殘酷,“這個世上,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
“但如果黑龍拳館的名聲臭了,再想挽回來,那可就難了。”
聞言,袁松終于明白了石黑龍的意思。
與其死守一個即將衰敗的招牌,不如順勢而為,尋找新的機會。
袁松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試探道:“館主您的意思是……招攬那個‘鬼面’?”
石黑龍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袁松見狀,心領(lǐng)神會,又問道:“可如果他不答應呢?”
石黑龍放下手中的核桃,瞥了袁松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玩味:“這種事情,你不是最拿手嗎?”
“他不答應,你想辦法讓他答應不就行了。”
袁松聞言,心中大定。
他袁松在秦城地下世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什么樣的事沒做過?
只要館主首肯,他有的是辦法讓那個“鬼面”心甘情愿地為黑龍拳館效力。
“是!館主英明!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袁松躬身應道,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我這就去調(diào)查他的身份信息,保證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說完,袁松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運作這件事了。
而石黑龍的目光,則重新落在兇虎和高枕身上,意味深長道:“長江后浪推前浪……”
“前浪如果不行,那就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