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行御玄袍染血,墨發凌亂貼在汗濕的額角,面色慘白如紙。
他一手按胸撐著門框,唇角再次溢出黑血,身形搖搖欲墜,眼神淬冰,戾氣翻涌地盯著墨桑榆。
此刻。
墨桑榆已經吃撐了,剛盛了碗湯還沒喝。
聽見房門被撞開的巨響,她紅唇微勾,淡定坐著繼續喝湯。
手腕猛地被一把攥住。
墨桑榆抬頭看他,纖纖玉指抹去他唇角的黑色血漬,輕輕搖頭嘆道:“殿下,發生了何事,怎得將自己弄的如此狼狽?”
“墨桑榆!”
鳳行御偏過頭去,只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嘴里便不斷地往外嘔血。
羅銘看到這一幕,嚇得雙腿發軟,六神無主。
解藥只剩最后一顆了。
怎么辦怎么辦?
要是這最后一顆解藥吃了,還不管用,那殿下就……
他簡直不敢想。
“殿下!”
羅銘慌亂一瞬后,強行冷靜下來,光著一只腳跑過去,將僅剩的藥喂進鳳行御的嘴里。
“上天保佑,這最后一顆解藥一定有用!”
墨桑榆聽見羅銘嘴里的碎碎念,轉頭朝他看去一眼,露出一抹邪魅又無辜的表情:“你求上天保佑,還不如求求我?!?/p>
“……什么?”
羅銘以為自己聽錯了。
卻見,墨桑榆說完,再次端起那碗湯要喝。
這個瘋子!
鳳行御將她手中的湯碗一把奪過來,狠狠砸在地上。
摔的粉碎。
青霧跟玉禾早就嚇傻了,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兩人還不明所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殿下因何發怒?
難道,他不想這個女人死?
羅銘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湯汁,眸色微微一滯。
皇子妃的飯菜被下了毒,中毒的人卻是殿下?
這……
羅銘頓時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
太邪乎。
“殿下?!?/p>
墨桑榆懶懶的往椅背上一靠,目光看向鳳行御,明知故問:“你這是做什么?”
鳳行御沒有理會墨桑榆,而是先一腳將整個桌子踹翻,以免這女人趁機再吃幾口。
碗碟餐盤碎了一地。
豫嬤嬤聽見動靜,從外面匆忙趕來:“殿下,這是怎么了,您……”
鳳行御揪著墨桑榆的后衣領,將她一把拽起來,單手禁錮入懷,眼眶發紅,聲音發狠:“從今天起,誰敢讓皇子妃掉一根頭發,軍法處置!”
“……”
眾人都蒙圈了。
誰不知道,皇子妃是大幽皇帝派來謀害殿下的,昨晚剛到這里,就殺了跟著殿下一起出生入死的兩名兄弟,殿下怎么可能還留著她?
可眼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聽清楚了沒?”
見大家沒反應,他又一次開口:“若再出現一次今天這種情況,無論是誰,別怪我不留情面?!?/p>
豫嬤嬤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殿下竟然護著這個想要謀害自己的女人?
豫嬤嬤目光擔憂又心疼的看了鳳行御一眼,才沉默的轉身出去。
青霧二人面面相窺一番,也緊忙起身退了出去。
羅銘觀察了一下鳳行御的狀態,確定這回沒再繼續毒發,才重重的松了口氣。
他視線瞥向被鳳行御禁錮在懷里的墨桑榆,見她半分沒有掙扎反抗,反而一直在笑。
只是那笑,怎么看都覺得詭異,充斥著危險。
羅銘回想剛剛發生的種種,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
“不是要殺我么?”
墨桑榆在他懷中抬起頭:“殿下怎么慫了?”
“……”
鳳行御推開墨桑榆,眼神冰冷的看向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殿下!”
羅銘把鳳行御帶走,屋里只剩下墨桑榆一個人時,她才忍不住皺著眉,揉了揉自己的腹部。
她這也算是傷敵一千,自損二百啊。
肚子絞痛了好幾次。
不得不說,這男人的體質不是一般的強悍。
這樣都毒不死。
眼下看來,在她封印解開之前,這個男人都不能死。
她得好好計劃一下,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
墨桑榆走出房門。
這一次,沒人再攔著她。
只是,門口的士兵,和院子里的下人,仍舊對她充滿敵意。
墨桑榆也不在意。
她在這個破舊的府內四處溜達了一圈,最終得出結論。
好窮。
好窮好窮好窮。
到處都破破爛爛。
大幽王朝,國富民強。
可戍守在邊疆的皇子府卻如此寒酸。
可見,這位七皇子殿下有多不招皇帝的待見。
這一點,倒是跟她挺像。
上輩子,在她們那個特殊的隱異家族里,她也是不招待見那一類的。
墨桑榆熟悉完路線,便直接去了柴房。
跟隨原主一起“陪嫁”到這里的兩個婢女,昨晚剛到皇子府,就被扣押在柴房里。
她推開房門。
身后,盯著她的那些個尾巴,見她跑到柴房來救人,正要上前阻止,被及時趕到的青霧玉禾二人拉住,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墨桑榆輕笑一聲,對身后的一切仿若未覺。
她徑直走進柴房,瞧見兩名婢女被破布堵著嘴,綁在柱子上。
看見她進來,兩人激動不已,一直朝她嗚嗚的說著什么。
墨桑榆手指微抬,感受了一下身體里的微薄靈力,指尖凝出一抹藍光,靈力化作利刃,隨手一揮,隔空就將兩人身上的麻繩割斷。
“小姐!”
“……小姐?!?/p>
“有什么話,回房再說?!?/p>
墨桑榆救下兩人,便轉身出了柴房。
兩人只好將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默默跟在墨桑榆身后。
……
夜色漸濃。
主院房內,燭火通明。
鳳行御已經醒了。
他半坐半靠在雕花木大床上,白色寢衣微敞,露出纏繞胸腹的雪白繃帶,一處仍滲著暗紅。
往日里戎裝筆挺,殺氣凜然的身影,此刻難得地顯露出一種被強行按住的虛弱,像一頭暫時收斂了爪牙,于暗處休憩的猛獸。
羅銘剛收拾好藥箱,臉上充滿匪夷所思。
一旁坐著的軍師顧錦之,神色微微凝重。
兩名披甲副將按劍立于床尾,更是面色憤然。
室內氣氛冷凝。
羅銘率先打破沉默:“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邪門的功夫,將傷害都轉移給了殿下,那我們……豈不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話一出,幾人的視線同時看向他。
副將袁昭冷冷地道:“不管怎么說,她殺了阿林阿虎兩兄弟,這個仇必須得報!”
“這種情況,怎么報?”
“總會有辦法破解?!?/p>
兩人說完,目光一同看向軍師顧錦之。
袁昭憤憤不平地道:“顧先生,你倒是說句話啊,難道就只能任由那個妖女在府中肆意妄為嗎?”
“這件事,確實有些難辦?!?/p>
顧錦之剛開口說了一句,另一名副將言擎,猛地轉身往外走:“我去會會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