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人老者的“山神”之稱,讓林墨與荀勖心中凜然。這絕非尋常精怪作亂。
“老人家,這‘山神’……以前可曾如此狂暴傷人?”荀勖用盡量簡單的詞語,配合著手勢問道。
老者臉上露出恐懼與困惑交織的神色,連連擺手:“不……山神,守護……河谷,以前,給貢品,就平安。幾個月前,開始……不安,夜里吼叫。前幾天,天上……掉下……黑色的石頭,落在圣山(指向遠處一座積雪的山峰)方向,山神就……完全瘋了!”
黑色的石頭?!
林墨與荀勖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星骸碎片?!難道有碎片墜落在了祁連山中,其散發的污染能量侵蝕了這頭古老的“羆傀”,才導致其狂性大發?
“黑色的石頭,落在哪里?具體位置?”荀勖急切地追問。
老者卻茫然搖頭,指著自己的腦袋,又指指圣山方向:“不知道……具體。圣山,禁區,我們……不敢去。有詛咒,靠近的……人會迷失,變成石頭!”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畏與恐懼。
線索似乎指向了那座被羌人視為禁區的圣山。但眼下,他們首要目標是玉門關。
幫助牧民們收斂了死者,安撫了受驚的孩童(那個叫卓瑪的小女孩一直怯生生地看著林墨,眼神里充滿了感激與好奇),兩人婉拒了牧民熱情的款待,再次上路。
“星骸碎片竟已散落至此……”荀勖面色沉重,“連這偏遠羌地的古老精怪都被侵蝕異化,看來星骸本體的蘇醒程度,遠超我們預估。玉門關,只怕也已非凈土。”
林墨默默點頭,感受著體內星圖密鑰對西方那越來越清晰的牽引,以及一絲若有若無、來自圣山方向的污染共鳴。前路危機四伏,時間更加緊迫。
數日后,兩人終于翻越最后一道雪山埡口,眼前景象豁然開朗。茫茫戈壁灘如同無垠的金色海洋,遠處,一座雄關的輪廓在地平線上巍然矗立,如同亙古存在的巨人,扼守著東西交通的咽喉——玉門關。
然而,離得近了,便能感覺到關城上空籠罩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悶氣息。關墻比想象中更加破敗,守關的兵卒無精打采,眼神麻木,對往來人流的盤查也顯得敷衍了事。更讓林墨在意的是,他腦海中那條清晰的星路,在指向玉門關節點時,光芒似乎有些……紊亂和黯淡?
“不對勁。”林墨低聲道,“星路指引至此,但此地的‘星力’……很混亂,像是被什么東西干擾了。”
荀勖也皺起眉頭:“看來玉門關確有變故。我們先入關,找到木風他們匯合再說。”
按照事先約定的暗記,他們在關內一家名為“駝鈴”的簡陋客棧,找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木風和山鼠。
“先生!荀先生!”木風見到二人安然無恙,明顯松了口氣,但隨即臉色又沉了下來,“你們可算到了!這玉門關,邪門得很!”
山鼠也甕聲甕氣地補充:“關里晚上鬧鬼!好多人都說看見了!還有,當兵的都像丟了魂兒,市場上都在傳,說是關外‘黑沙漠’里出了吃人的妖怪,連商隊都不敢輕易西行了!”
“細細說來。”荀勖讓二人坐下,關上房門。
木風壓低聲音:“我們到了幾天,打聽到一些消息。大約一個月前,有天夜里,玉門關上空有過一次極其異常的‘星隕’,不是流星,據目擊者說,是好幾道‘黑光’劃過天際,墜向了西邊黑沙漠的方向。自那以后,關內就怪事不斷。先是守軍夜間巡邏時常有人莫名其妙昏厥,醒來后記憶模糊;接著是關內水井時有腥臭,牲畜不安;最近半個月,更是有人在夜里看到模糊的、飄忽的‘鬼影’,吸食活人精氣,已有數人遇害,搞得人心惶惶。”
“官府不管?”林墨問。
“管?”木風嗤笑一聲,“敦煌太守自個兒都稱病不出,守關的校尉整天躲在府里喝酒,下面的人更是敷衍了事。現在這玉門關,幾乎是半廢棄狀態,商隊能繞道的都繞道了,留下的也是提心吊膽。”
星隕黑光!鬼影吸食精氣!
這與羌地圣山的黑色石頭、羆傀發狂,顯然系出同源!都是星骸碎片散落帶來的污染與衍生邪祟!
“看來,玉門關的星路節點,已被污染。”林墨沉聲道,“我們必須找到污染源,至少也要凈化此地的干擾,否則星路不明,我們無法確定下一個節點的準確位置。”
“如何找?那黑沙漠無邊無際,危險莫測。”荀勖沉吟。
就在這時,客棧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和兵甲碰撞聲。緊接著,樓梯響動,幾名身著皮甲、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正常亢奮的兵卒闖了上來,為首一個隊率模樣的漢子,目光掃過房間,最后落在林墨身上,咧嘴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幾位,面生的緊啊。我們校尉大人有請,麻煩跟我們走一趟吧。”
木風和山鼠立刻戒備起來,手按上了兵刃。
荀勖上前一步,拱手笑道:“這位軍爺,不知校尉大人召見我等草民,所為何事?”
那隊率嘿嘿一笑,眼神在林墨和荀勖身上逡巡:“也沒什么大事,就是近來關內不太平,校尉大人想知道,幾位……尤其是這位小公子,”他指向林墨,“傍晚時分在關外,是用什么法子,驅散了那股子……‘不干凈’的東西的?”
他們傍晚在關外試探性地用星圖密鑰感應節點時,曾無意間驅散了一縷試圖靠近的陰冷氣息(很可能是低級的星骸衍生物),沒想到竟被暗中監視的守軍注意到了!
林墨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軍爺說笑了,在下不過一介書生,偶感風寒,方才在關外只是吹了風,有些不舒服,何來驅散之說?”
隊率臉色一沉,眼中那絲亢奮變得有些猙獰:“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校尉大人可不是請你們去喝茶的!有人看見你手指頭一點,那黑影就散了!跟我們走,把事兒說清楚,不然……”他手一揮,身后兵卒“鏘”地拔出了半截腰刀。
情況危急!若被帶走,身份暴露的可能性極大,而且那校尉態度詭異,恐怕也與星骸脫不了干系!
林墨與荀勖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能去!
就在木風和山鼠準備動手強行突圍的瞬間——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聲從門外響起。
一個帶著幾分慵懶和戲謔的聲音傳來:
“精彩,真精彩。堂堂玉門守軍,不去追查害人的邪祟,反倒對能驅邪的高人刀兵相向。孔校尉……或者說,占據了孔校尉身子的那東西,就這么怕被人找到老巢嗎?”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華麗胡商服飾、面容俊美近乎妖異的年輕男子,斜倚在門框上,手中把玩著一枚鴿卵大小的紫色水晶,正似笑非笑地看著那隊率。他身后,跟著兩名沉默寡言、氣息深湛的胡人護衛。
那隊率看到這胡商,臉色驟變,如同見了鬼一般,那股囂張氣焰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骨髓的恐懼,他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紫晶商會’的……大管事……”
俊美胡商微微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目光卻冰冷如刀:“滾回去告訴你們校尉,這幾位,是我慕容家的客人。再敢來打擾……”他指尖的紫色水晶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我不介意讓他提前現出原形。”
那隊率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帶著手下跑了。
房間內暫時恢復了安靜。
林墨等人警惕地看著這位不速之客。紫晶商會?慕容家?從未聽說過。
慕容管事轉過身,對著林墨等人,笑容變得真誠了些許,但那雙狐貍般的眼睛里,依舊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
“幾位受驚了。在下慕容羽,忝為紫晶商會西域大管事。方才路過,見幾位氣度不凡,尤其是這位公子,”他看向林墨,目光深邃,“身懷凈化邪祟之能,心生敬佩,故而出面解圍。想必幾位,也是為了玉門關的‘星隕之禍’而來?”
他竟也知道星隕!而且直接點明!
這慕容羽,以及他背后的紫晶商會,究竟是什么來頭?是敵是友?
林墨心中警鈴大作,玉門關的局勢,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復雜。除了星骸污染、詭異守軍,現在又多了這個神秘莫測的紫晶商會。
通往昆侖的第二站,才剛剛開始,就已陷入了更深的迷霧與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