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上,一個陡峭的上升曲線圖“Duang”地一下彈了出來,箭頭直指天花板。
“從治愈我的‘三千煩惱絲’開始,到解決城東鬼王的‘賽博社交牛逼癥’,再到幫助花妖小姐姐重塑‘獨立審美’……我們成功開拓了非人界高端情感療愈市場!”他唾沫橫飛,激情四射,“這充分證明了我們的商業模式是成功的,是具有廣闊前景的!”
光幕一轉,出現了一張白修然的巨幅寫真,照片上的他西裝革履,手持高腳杯,旁邊一行大字:“首席市場官兼金牌業務員——白修然”。
喬晚揉了揉太陽穴,這果然是按照微商朋友圈做的PPT吧?!
“作為首席市場官,”白修然指著自己的鼻子,滿臉驕傲,“我,沖鋒在一線,拉來了城東鬼王、擺平了土地公公,為小館的業務拓展立下了汗馬功勞!我認為,我的貢獻,大家有目共睹!”
光幕再次切換,一個巨大的圓形餅圖占據了整個屏幕,上面清晰地標注著分成比例。其中代表“白修然”的那一塊,只有小小的兩成。
他伸手在光幕上用力一劃,代表他的那塊區域瞬間擴大,從兩成變成了三成,而代表喬晚的八成則被壓縮到了七成。
“所以,為了激勵核心骨干,為了更公平、更可持續地發展,”他轉過身,用一種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喬晚,“我提議,將我的分紅比例,從二八,調整為三七。我三,你七。”
喬晚靜靜地看著他表演完。
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從吧臺下抽出一個封面都有些磨損的硬殼筆記本,又拿出一部太陽能計算器,“啪”地一聲放在桌上。
白修然那滔滔不絕的演講戛然而止,他看著喬晚那副老會計查賬的架勢,心里莫名一咯噔。
喬晚慢條斯理地翻開賬本,拿起筆,用筆尖點了點紙頁。
“上個月,房租水電。”她聲音平淡,不帶一絲情緒,“司命上周通知,因近期靈脈波動,需加收‘位面穩定維護費’,總價上調15%。”
白修然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半個月前,江離渡劫。”喬晚的目光掃過一旁沉默的僵尸大佬,“雷劫精準命中區域電網主線路,電力公司開出的罰單,還有賠償給周圍鄰居的電器維修費,一共這個數。”
她將計算器轉向白修然,上面一長串的“0”讓狐貍的眼角抽了抽。
“還有,”喬晚翻了一頁,視線終于落在了白修然身上,“上周三晚上,你為了拉攏城東鬼王那個單子,請他和他手下一眾鬼魂去‘陰間KTV’唱了一整晚,還點了最貴的‘忘情水套餐’。這是你簽單后拿來報銷的招待費。”
她又按了幾下計算器,將那個數字展示給他看。
白修然的臉色從紅潤變得有些發白,他強行辯解:“那……那是必要的商業應酬!是為了我們共同的事業!”
“嗯,共同的事業。”喬晚點點頭,然后把賬本推到他面前,用筆尖在那幾筆巨大的支出下畫了一條線,“扣除所有成本和支出,這個季度的純利潤是……”
她又在計算器上按了幾下,最后得出的數字,別說三七分了,連讓白修然吃幾頓好的都不夠。
狐貍精心制作的PPT光幕,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閃爍不定,連上面的炫酷圖表變得黯淡無光。他整個人都像被抽掉了骨頭,剛才那股指點江山的氣焰,此刻蕩然無存。
就在小館的氣氛陷入一種尷尬的凝滯時,一直沉默擦拭著角落置物架的江離,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轉過身,沒有參與這場關于分紅比例的幼稚爭吵。他的目光越過兩人,直直地落在了收銀臺后方墻壁上。
那里,貼著一張用朱砂紅筆寫就的債務清單。密密麻麻的條款,從踩碎的青石板、壓斷的百年老槐樹,到渡劫引發的各項罰款,總金額后面跟著一串能讓任何神仙妖魔都望而卻步的零。
江離伸出手指,隔空指了指那張紙。
他那毫無波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小館里響起。
“還有多少?”
沒有抱怨,沒有質問,只是一種最純粹又最直接的求證。
白修然立刻噤聲,不敢再提什么三七分。喬晚也停下了按計算器的手,看著江離那張千年不變的冰山臉,和他眼神里那股對“還債”這件事的、近乎偏執的認真,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這算什么?
一個財迷合伙人,一個天價債務人,還有一個只想躺平的咸魚老板。
這破團隊,遲早要完。
“這個季度業務確實多了,”白修然的氣焰雖然沒了,但還是不甘心地小聲嘟囔,“我拉來的客戶,功勞總不能不算吧?江離兄弟也出了大力,咱們總得有點表示吧……”
“所以呢?”喬晚挑眉看他,“你還想三七分?”
“不不不,”白修然連忙擺手,“我的意思是……唉,老板娘你看著辦吧!”
眼看兩人又要因為這事爭執起來,江離周身的氣壓似乎又低了幾分。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股奇異的香氣,毫無預兆地飄散開來。
那不是什么珍稀食材的靈氣,也不是什么復雜的調味,就是最簡單、最純粹、最勾人饞蟲的豬油被熱鍋逼出香味,再與切得細碎的蔥花相遇時,爆開的濃香。
爭吵聲,戛然而止。
白修然和江離同時循著香味看去,只見喬晚在和他們算賬的同時,已經點燃了小灶。
她剛剛還是一副要跟白修然算清每一筆爛賬的冷酷老板模樣,此刻卻熟練地從滾開的水鍋里撈出三股細長的面條,甩進三個大碗里。
碗底,早就備好了一勺醬油,一小撮鹽,和一勺剛在小鍋內和蔥花爆香后,晶瑩剔透的豬油。
最后,她用勺子,從另一個鍋里小心翼翼地舀出三個煎得恰到好處的荷包蛋,蛋白邊緣焦香酥脆,蛋黃卻還保留著金燦燦的溏心狀態,輕輕臥在雪白的面條上。
做完這一切,她將三個碗“砰、砰、砰”地放在桌上。
“宵夜。”她言簡意賅。
之前那種劍拔弩張的“戰略發展大會”氣氛,瞬間被這三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沖得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