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初停下腳步。
并未因這般無禮而動怒。
如今妖魔環伺,這般嚴防死守,乃是應有之義。
她心神沉入腹中須臾。
摸索片刻。
掏出一塊許久未曾動用的腰牌。
咻——
那腰牌化作一道烏光,直沖城樓而去。
那校尉眼疾手快,一把抄在手中。
定睛一瞧。
“嘶——”
校尉倒吸一口涼氣。
銀袍巡察使?!
他連忙抬起頭,再看那城下少女時,眼中的警惕已然變成了狂喜。
莫非......
廬陵那邊,終于有余力,來處理這邊的妖患了?
“快!快開城門!”
校尉一聲大吼,連滾帶爬地沖下城樓。
轟隆隆——
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
那校尉雙手捧著腰牌,一路小跑到姜月初面前。
“卑職有眼無珠,不知是巡察使大人駕到!”
姜月初接過腰牌,隨手掛回腰間。
“帶路吧,去都司衙門。”
校尉如蒙大赦,連忙起身。
“是!是!大人這邊請!”
一路上。
姜月初目光掃過街道。
雖是白日,但這長街之上,卻是行人和稀少,家家戶戶門窗緊閉。
偶有幾個膽大的百姓,也是行色匆匆,面帶菜色。
不多時。
兩人便至一座肅穆衙門之前。
此時。
衙門外早已候著數道身影。
顯是那守城的兵丁腳程快,提前回來報了信。
為首一人。
身披殘破黑甲,須發皆張,臉上還帶著幾道未愈的血痕。
正是鎮守衡陽郡的鎮魔大將,程鐵牛。
在他身后,還跟著幾名身上帶傷的偏將與校尉。
眾人皆是伸長了脖子,往那街口張望。
待看到那校尉引著一名玄衣少女走來時。
程鐵牛那雙銅鈴大眼,猛地一縮。
這就是那位銀袍巡察使?
這也太年輕了些吧?
看著不過二八年華,身形單薄,雖說生得是極美,但這細胳膊細腿的......
但很快。
程鐵牛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子猛地一震。
這般年紀。
又是女子。
還能身佩銀袍巡察使的腰牌。
放眼整個大唐,除了那位最近聲名鵲起的傳奇人物,還能有誰?
程鐵牛三步并作兩步,大步迎上前去。
離著還有三五步遠。
他也不顧身上甲胄沉重,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跪下。
“可是......”
“昭月長公主殿下當面?!”
此言一出。
身后那幾名原本還有些疑惑的將領,皆是面色大變。
長公主?!
眾人哪里還敢怠慢,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參見殿下——!!!”
姜月初停下腳步。
目光落在跪在最前方的程鐵牛身上。
微微頷首。
“正是本宮。”
得到確認。
程鐵牛那張滿是橫肉的黑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抹狂喜。
臥槽!
這可是以點墨之境,逆斬種蓮的猛人!
最近,更是聽說已經踏入了種蓮境!
有這位在此,區區妖王,豈不是手到擒來?!
程鐵牛若非顧忌著男女大防,怕是都要撲上來抱大腿了。
“殿下神威蓋世,義薄云天!”
“不遠千里,深入險地......俺老程是個粗人,不會說話......”
姜月初嘴角微微一抽。
“行了...起來說話。”
...
都司衙門內。
程鐵牛領著姜月初跨過門檻。
這粗豪漢子似是才反應過來,猛地一拍腦門。
壞了!
這可是長公主殿下!
平日里跟那幫大老粗混在一起,喝的是大碗茶,啃的是硬面餅。
可這金枝玉葉的貴人來了,哪能這般怠慢?
“來人!來人!”
程鐵牛扯著破鑼嗓子吼道。
“去!把老子那罐藏在床底下的雨前龍井拿出來!”
“還有!去得月樓買幾樣精致的點心......”
話沒說完。
聲音戛然而止。
如今這衡陽城內,莫說是點心鋪子。
便是連那賣燒餅的,也都關門歇業。
程鐵牛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殿下......如今城中艱苦,實在是沒什么好東西招待您,還請殿下莫要嫌棄。”
姜月初擺了擺手:“本宮來此,是為了斬妖,并非是為了游山玩水。”
“衡陽境內,如今究竟是個什么光景?”
提起正事。
程鐵牛臉上的尷尬瞬間收斂。
“唉......”
他長嘆一口氣:“殿下有所不知,自打廬陵的老妖圣封印松動,這江南西道地界,妖魔肆虐,各路大妖齊齊出沒,欲逼著廬陵那邊分兵!”
“若是廬陵不動,它們便在這各郡縣大開殺戒,殺到咱們心疼,殺到咱們不得不救!”
“若是廬陵動了......”
姜月初點點頭,忽然又想到什么:“聽聞總指揮使坐鎮廬陵,需時刻鎮壓那松動的封印,分身乏術,這倒是能理解。”
“可那幾位觀山境的大能呢?”
姜月初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憑觀山境的實力,若是肯出手清理這些外圍的妖患。”
“哪怕是這千里之地。”
“也不過是三五日的功夫,便可將這些不成氣候的妖魔,屠戮一空。”
“為何......”
“他們亦是按兵不動?”
何至于讓這滿城百姓,死傷慘重?
聽到這話。
程鐵牛臉上的神情,驟然變得古怪起來。
“殿下......您還不知道?”
姜月初挑了挑眉。
先前在那軍帳之中,只顧著與呂青侯爭辯去留,又或是急著尋找妖魔蹤跡。
對于這其中的隱秘,確實未曾細問。
“知道什么?”
程鐵牛嘆了口氣,揮退了左右伺候的親兵。
待到房門緊閉。
他這才苦笑一聲,緩緩開口。
“殿下只知那老妖圣被封印多年。”
“卻不知,那老妖圣之所以能被稱為妖圣,除去那一身早已臻至燃燈的恐怖修為。”
“其麾下,亦是有著各路追隨的死忠。”
說到這,程鐵牛的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當年老妖圣被封印,其手下雖死了大半。”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到底......還是有些漏網之魚,帶著殘部,蟄伏于那窮山惡水之間。”
姜月初眸光微凝。
“你是說......”
“不錯。”
程鐵牛點了點頭,聲音愈發沉重。
“當初這頭老妖圣,其麾下曾有十八尊觀山境的妖尊,個個皆是兇名赫赫之輩。”
“六百年前,朝廷雖然勝了,但也只誅殺了其中十尊。”
“剩下的八尊,皆是帶傷遁入深山,蟄伏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