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璧又怎會怪他?
瞧他這樣自責懊惱,她心里只覺欣慰,溫聲安撫道:“他不過是言語挑釁一二罷了……”
“言語挑釁也不行——”
“那你要怎樣?”
相較于衛朔的激憤,姜沉璧平靜得可怕,好像那被言語調戲的人不是她,“當著一群下人的面把他打個半死?
然后讓他鬧到老夫人面前,再誣賴你無事生非,不友愛手足?讓別人議論你暴力莽撞?”
衛朔恨聲:“我當然不會由他亂說,我會為自己分辨!”
“分辨他對我言語不敬而后你怒而動手?他如果咬死自己沒說過,你要怎么辦?要我和紅蓮為你作證嗎?
他若說我們幾人沆瀣一氣污蔑他呢?
你希望到時誰來主持公道?
祖母嗎?
祖母一向希望家中平和,更何況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樁事最終定是不了了之。
衛玠必定記恨上你,回頭再報復,散播你我不清白的消息呢?
我們原先被母親鎖書房,做兼祧局的事情,府上下人知道的不多,但也有些風聲,如今姚氏被連番整治,下人們才不敢隨意議論。
一旦散出那樣的消息,你知道會是什么場面嗎?”
姜沉璧看著衛朔僵硬的臉,一字字緩緩出口:“不管什么人都是喜歡探聽、議論別人陰私的。
到時你一句,我一句,我們本來身正不怕影斜,也要被說出點兒事來。到時候如何收場?”
衛朔徹底青白了一張臉,“那難道就由他這樣欺負嫂嫂?”
“我自然不會白白受人欺辱,”
姜沉璧唇角淺笑,她的聲音柔和,卻又帶著莫名的力量,
“對付一個人的方法很多,當面將狠話撂盡,拳打腳踢……除非你直接能將人徹底給打死了,否則實在是最下成。
再退一步說,你當面打死了人,是要背人命官司的,將自己的所有也都搭了進去,值得嗎?”
衛朔嘴唇抿了抿,終于冷靜了幾分。
“那依嫂嫂的意思,衛玠這樁事要如何處理?”
姜沉璧淡道:“衛玠是個陰損小人,對付這種小人,表面說話要圓潤客氣,暗處揪住他的命門,下手再利落不留余地。”
衛朔緩緩點頭,“嫂嫂說得對,只不知他的‘命門’在何處……”頓了頓,“我去叫人打探一下。”
姜沉璧有些好奇:“你打算將他對付到什么份上?”
“起碼讓他再不敢對嫂嫂不敬,”
衛朔想起方才衛玠的嘴臉,星辰似的眼睛里直接燒起熊熊怒火,切齒出聲:“一想到有這樣一個人在府上,我就渾身都不舒服。
我要把他弄出京城!”
姜沉璧嘆:還是太仁慈。
不過也正常。
與現在的衛朔而言,衛玠還是他堂兄,目前來看,除去“對嫂嫂不敬”,并未犯下什么滔天罪行。
她不再往深處說,只道:“等會兒去祖母那里,先認錯,有道是先入為主,別被他搶了機會?!?/p>
“知道了?!?/p>
……
這樁堂兄弟斗毆,最終以衛朔先向老夫人認錯,又準備了點兒傷藥叫人送去給衛玠結束。
老夫人最近為二房實在心煩,都沒見衛玠,也沒詢問到底為什么起的爭執。
衛玠自是憋屈又憤怒。
他把衛朔送去的傷藥全都扔了,一張臉陰沉到了極致,“祖母也向著那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好啊,我倒要看看,祖母還能偏袒你們多久!”
衛元泰和姚氏得知兒子被打了,自然又是一番憤怒吵嚷。
不過被衛玠以“稍安勿躁”給勸住了。
……
府上又安靜了幾日。
五日后,素蘭齋。
紅蓮稟道:“二少爺的傷養得差不多,又出府去了。
最近他在府上的時候少,聽他文心閣的灑掃下人說,二少爺這次外出公差時認識了一個劉公子。
還與那劉公子一起回得京城,如今日日都是與那劉公子出去,劉公子父親是戶部侍郎,二公子大約想攀上這關系?”
姜沉璧眸光微妙。
前世大約就是這個時間,衛玠夜間喝醉酒,跑去關押她的院子想欺辱她。
被她用圓凳砸了后,衛玠破口大罵,還撂下話。
說她不識抬舉,還說自己多的是女子喜歡,來日她跪著伺候他都不給她機會。
后來沒多久,衛玠就和戶部侍郎劉府定親了。
府上下人暗中議論,那位劉小姐是女扮男裝結識的衛玠。
所以,如今這劉公子,其實就是劉小姐了。
姜沉璧起身到靠墻書柜最邊角一排蹲下,抱走上面兩摞書,拉開最底層抽屜,又拿隨身鑰匙將里頭的匣子打開,
里頭還放著一個陳舊的匣子,依然上了鎖。
姜沉璧把匣子抱出來,轉身回桌邊。
紅蓮只看她抱匣子過來就變了臉色,立即揮退外頭灑掃婢女,還十分緊張地把門窗關好。
等她回頭時,姜沉璧已打開了最后一個鎖,正將里頭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紅蓮緊張的聲音都打顫:“少夫人怎么拿這些出來?這……萬一叫人看見了,少夫人的名節可就被全毀了!”
“只你我二人而已,怕什么。”姜沉璧聲音很輕很輕,還帶著笑,平靜淡漠地看著桌上所有——
紙張和圖冊不是什么孤本書籍,而是春宮。
并且其中一半的春宮上,那些衣不蔽體的女子的臉,都是姜沉璧。
姜沉璧喃喃:“我還記得第一次收到這類穢物是在三年前……”
送來的尚且是一些淫詞艷曲。
她派紅蓮暗中查探,卻追查半月毫無所獲,只得一怒將那些淫詞艷曲燒掉。
隔了兩月,她都快忘記這件事,又在府外用飯時,有人用食盒送了另外一份來。
除去艷詩還帶一件肚兜。
肚兜用的是姜沉璧最喜歡的料子,繡的是她最喜歡的蘭花圖樣,還繡了她的名字。
她確定那肚兜不是她的。
可對方顯然對她的習慣了如指掌……
姜沉璧的心提了起來。
回到府上她便將照看自己起居、負責洗衣、刺繡的婢女,甚至買進布料的布莊也進行了一番查探。
依然沒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跡——
婢女們都安分守己,布莊也無異常。
她揣著憤怒和不安,再一次將那些東西燒毀,并且換掉了一大半婢女,還換了買布的莊子。
可接下來,卻又發生了第三次、第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