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玠的臉又受傷了。
巴掌印倒是很輕,但抓撓出的痕跡留下了印子。
“聽說二夫人今日看到了,問二公子是哪個小蹄子撓得他,要把人打出府去,二公子說不必她管,二夫人哭了一場。”
紅蓮把錦華院那邊消息告訴姜沉璧,撇撇嘴道:“一點抓痕換光明前程,可太劃得來了。”
姜沉璧卻說:“昨日衛玠白天,連著大半晚上都不在府上,時間很多,也不知畫眉那邊有沒有進展?”
“奴婢不然叫人去瞧瞧?”
紅蓮才這樣說著,外頭小婢女就帶了畫眉進來。
畫眉懷中揣著一只布包袱,神色很是倉皇,進來后僵硬行了一禮,壓低聲音:“奴婢拿到了……”
紅蓮一邊吩咐粗使下人退遠點,一邊上前接了包袱,送到姜沉璧面前打開來。
只一看那里頭東西,紅蓮就怒得柳眉倒豎——
好多避火圖冊。
還有好幾摞單獨的紙張,描畫私密情事。
看這些東西的裝裱以及畫風,完全和這兩年來姜沉璧收到的出自同一人手中。
此時那些圖紙大部分女子的臉都空白著。
但有幾張,女子做男裝打扮,也畫了臉,分明就是那劉小姐。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包袱里除去這些,還有一些形狀古怪的東西,瓶瓶罐罐,不去深究都知道,定是各種污穢之物。
畫眉顫聲說:“二少爺隔兩日就會翻看這些東西,只怕他很快就會發現……”
姜沉璧面無表情地將那所有東西都審視一番,系好包袱,才看向畫眉:“你的身契和允你的銀子都在這里。”
紅蓮把一個匣子送到畫眉手上。
姜沉璧:“我讓人給你安頓個落腳之處,在京中,你可以安心住一段時間躲避風頭,等事情了了,隨你想去哪里。”
畫眉打開看過,滿眼都是亮光,朝著姜沉璧叩了好幾個頭:“多謝少夫人,您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
畫眉很快被小婢女帶了下去。
紅蓮咬牙瞪著那包袱,面上一片陰沉色:“這下拿到切實證據了,看那劉小姐再怎么信!”
姜沉璧卻搖頭:“劉小姐親眼看到他混跡青樓都能被哄好,這些東西去了劉小姐面前,萬一劉小姐認定是旁人陷害衛玠呢?”
紅蓮一愕。
還真有這種可能。
“那怎么辦?散到外面去嗎?”紅蓮有些遲疑,“這個劉小姐也沒做什么惡事,散去外面的話……”
名節損毀,好似不妥。
姜沉璧點點頭:“的確,同為女子,我太清楚女子為名節所累,自不會隨意去損害旁人的。
更何況,事情鬧大了對衛家名聲不好。
也會影響到朔兒。
這東西要妥善處之……前日翟五來稟,好像說很快就是那劉小姐的生辰了?就為劉小姐送上一份大禮吧。”
為確保事情順利,姜沉璧又叫紅蓮給翟五傳話。
讓衛玠最近幾日忙碌起來,沒空發現自己的寶貝丟了。
……
左軍都督府
謝玄聽著翟五的稟報陷入沉默。
戴毅抱著刀站在一邊,滿臉都是難以理解,“她把都督當什么人?大事小事都來使喚!就不怕都督生氣找她麻煩?”
“她應該是不怕……”謝玄瞇眼,盯著湖面上淺淺蕩起的漣漪,“她真的認出我了。”
戴毅吃了一驚,忙放下抱胸的手,“怎么可能?什么時候認出來的?”
謝玄沉默以對。
他也想知道。
怎么認出來的,什么時候認出來的。
良久良久后,他吩咐翟五:“以后她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必再來我這里問一遍。”
翟五應聲退下了。
謝玄又問戴毅:“要你安插進侯府的人可進去了嗎?”
“進去了,但是進去的時間短,目前還沒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說一個多月前,少夫人和三少爺兩人手臂都是血,
先后去了壽安堂,里頭一番吵嚷。
出來后,大夫人、二夫人被禁足祠堂,又罰了思過三月。
從那之后,少夫人似乎就針對上了二房。”
謝玄聲音很輕很輕,眼底卻有冷光流動,溢出:“所以當時真的發生了什么,還是很嚴重的事情。”
才需要將兩房夫人罰跪祠堂,禁足三月之久!
“應該是。”
戴毅眸色復雜地嘆了口氣,“唐小姐心悅都督,于少寧那廝又對唐小姐言聽計從,怕是稟報消息時做了遮掩。
或者他告訴了唐小姐,唐小姐又避重就輕告訴都督?”
他,翟五,于少寧三個,都是老侯爺留給都督的,照理說該百分百忠誠才是,怎么于少寧會出這種紕漏?
戴毅又想到什么,“對了,當時壽安堂吵嚷之后,發賣了兩個嬤嬤,我已經讓人去追查,看能不能找得到人。”
……
青鸞衛出手,衛玠這個原本清閑的戶部執事忽然間忙得腳不沾地,好幾日都住在戶部官所。
終于在劉馨月生辰前一日,上司允他回家休息。
一回到自己的文心閣,衛玠便癱在床上。
官所內的硬板床,哪能比得上府里的高床軟枕?
這么一番鮮明對比,他更堅定了攀上劉家,借勢奪爵的心思。
一覺無夢到天明,衛玠洗漱罷,將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去到錦華院。
看見姚氏還趴在床上,衛玠皺了皺眉:“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說傷口長好了么?還趴著?”
“又裂開了。”
姚氏心煩道:“那大夫說傷勢太嚴重才會這樣,都怪你爹下手那么重——”
一說到這個,姚氏就完全不受控制,將自己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被老夫人如何訓誡,又被外面的夫人如何笑話……
一股腦兒砸了一堆出來。
衛玠最是煩惱這個。
往日都要找借口離開,但今日他卻皺著眉,忍了許久許久。
姚氏說的都有些意興闌珊,沒趣兒了,衛玠終于說:“母親受委屈了。”
姚氏一下子眼睛通紅。
衛玠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樣安慰她的話。
她當即又抽抽搭搭說自小拉扯他多么艱難,還要提拔姚家如何不易,又說衛元泰如今宿在小妾處。
衛玠到底是忍無可忍,打斷了她:“母親雖委屈,但日日念著這些糟糕的事情,豈不是壞自己的心情?
兒子覺得,母親還是要往好處想。”
“如今哪有什么好事?”
“兒子和劉家小姐,難道不算一樁好事?”
姚氏一頓,緩了臉色:“的確算吧……可惜我身子沒好,不然直接上門提親了,你先哄著她,多吊吊她的胃口。
到時候你要她父親幫你拿爵位,她才更賣力。”
衛玠敷衍地說了聲“好”,“今日她生辰,我答應送她一份貴重的禮物。”
姚氏就垮下了臉,心里如何能不明白,今日兒子這樣的好耐心,其實是為了讓她拿出好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