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星很委屈,捂著自己腫起來的嘴巴坐在那抹眼淚。
不干了,這官我不當了。
我要辭官。
干啥呀,非得可我一個**禍嗎?
啥活都是我的,打完屁股打嘴巴還讓不讓人活。
首輔孫承宗很忙,陛下要改革的東西太多了,南直隸裁撤變成兩個省,湖廣再變成兩個省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再加司法改革以及裁撤衛所,孫承宗感覺自己忙的都快飛起來了。
所以當宋應星抹著眼淚見到親至自己家的首輔大人時,也是極為驚詫的起身相迎。
“委屈了?”
孫承宗坐下之后,看著眼圈通紅的宋應星哭笑不得的開口問道。
“陛下太欺負人了。”
這話再加那模樣讓孫承宗都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啊,有時候聰明的過分,但有時候這么簡單的事怎么就看不透呢?”
孫承宗說完轉頭。
“大明能留名史冊的忠臣都是怎么來的?”
看著一臉迷茫的宋應星,孫承宗再次搖頭。
“都是和陛下作對來的啊,所有能被人稱頌又被人記住的忠臣,都是受到了陛下不公平待遇才會被人稱頌的。”
“所以,陛下有事沒事叫你進御書房,又找些莫須有的罪名懲罰你一番,用意還用我多說嗎?”
說著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
“而且功勞越大者便如招風之樹,安心做事者眾多,但眼紅嫉妒者亦不在少數,哪怕你什么沒做也會招人記恨。”
“得陛下重視恩寵,這本就是原罪。”
輕輕放下茶盞。
“陛下要推翻和改革之事眾多,就會觸動太多人的利益,這些人為了不讓陛下的心思放在他們身上,就會想辦法轉移陛下的視線。”
“而你這等倍受恩寵,卻又無防人之心的重臣最合適。”
這話讓宋應星的手從腫起來的嘴巴上放下。
“再者,你能保證自己以后不做錯事嗎?”
“如果做錯了事,陛下罰是不罰?”
“罰的重了,你和其他一心為國之人會寒心,罰的輕了你就會成為樣板,那些人就會利用有功免罰之事反過來脅迫陛下。”
“那時你讓陛下怎么做?”
孫承宗說到這里呵呵笑了一聲。
“但這等無解之事陛下給出了應對之法,有事沒事打你們一頓,把你們全部變成了受氣包似的活寶。”
“每讓你們受一次委屈,就是在你們身上加一片鱗甲,哪怕將來你們真的做錯了事,陛下也早就給你們編織好了防身的內甲啊。”
孫承宗對著皇宮的方向拱手。
“陛下沒賜下免死鐵券,更沒有封爵的心思,但所作所為更勝免死鐵券萬萬倍。”
“長庚,侍奉這樣的陛下,是我等臣子天大的福分!”
這番話讓宋應星呆愣在了原地,之前的委屈和怨氣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
他沒想過陛下給的‘委屈’背后,竟會藏著如此深意。
“下官,謝首輔大人提點之恩!”
孫承宗搖搖頭。
“陛下命我為首輔,自當承上啟下,職責所在不必言謝。”
說完起身。
“我也該回去了,內閣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去處理呢,你也趕緊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走到門口的時候,孫承宗轉頭。
“可知那叫阿依莫小丫頭腳被燙傷之事,是誰告知陛下的?”
宋應星摸了一下高高腫起的嘴巴。
“太監吧。”
孫承宗搖頭:“戶部尚書畢自嚴。”
宋應星一聽這話頓時瞪眼:“這老匹夫又害我!”
畢自嚴這老東西和首輔大人相比,簡直就是個粑粑,人長得騷氣還他媽壞的直冒泡。
“長庚慎言!”
孫承宗低聲喝了一句后,伸手在宋應星的肩膀上拍了拍。
“畢大人乃戶部尚書為上官,怎能如此無禮冒犯。”
“跟你說起這個就是怕你日后心生怨恨,你就沒想過他為何要去御書房告你的狀?”
見宋應星搖頭,孫承宗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職責所在。”
宋應星不服氣。
“背后告狀那是太監的事,難不成他要去當太監....”
孫承宗瞪了宋應星一眼。
“陛下一直壓著和蒙古人的互市談判,為的就是在等你制作出玻璃之后再開始。”
“那用什么樣的方式讓蒙古人知道玻璃,又能讓蒙古人認為這是大明不可外銷之物最好的辦法?”
宋應星懂了。
想達到這樣的目的,沒有比大明皇帝因此事痛打一頓工部侍郎更好的辦法了。
若是直接拿出成品,在宴會的時候讓蒙古人看到,這樣的伎倆是瞞不了人的。
你拿出來就是想顯擺,顯擺的用意自然就是想賣給我。
能賣給我,就說明這東西你們有很多。
多,自然就賣不出天價。
可現在不一樣了,外國使團在京城會密切關注京城內的一切動向。
尤其像宋應星這樣研發制作那么多好玩意的工部侍郎,更是蒙古人關注的重點。
所以一件小事,讓蒙古人知道了玻璃的存在。
那歪歪扭扭的杯子是殘次品,但那透明的玻璃渣卻是蒙古人從未見過的。
似是而非,被畢自嚴玩的明明白白。
你知道了,但我沒告訴你更沒打算賣給你,你想要那主動權和定價權就都在我手上。
“也就是說,哪怕沒有明堂之事,那老匹夫也會找其他事害我?”
宋應星算是徹底明白了。
哪怕沒有吉克阿依莫被燙傷了腳,畢自嚴也會用其他方法讓陛下揍自己一頓。
做廣告,自然就得有模特。
而他這個頻繁進出御書房的工部侍郎最合適。
孫承宗看著眼前的宋應星也是有些無語了。
不是,你就不能往深處再想想?
你就沒想過這次的廣告真正的導演是咱家的陛下?
如果不是陛下想揍你,畢自嚴就是打一百個小報告也不管用啊。
搖搖頭,首輔大人走了。
因為他怕再聊一會,自己也會忍不住給這個榆木腦袋一個**兜子。
而在孫承宗的馬車離去后,宋應星對著馬車恭敬行了一禮。
“您的意思長庚懂,您是怕長庚怨恨畢自嚴大人從而出現內斗。”
隨后起身,一邊向府里走一邊喃喃自語。
“但陛下也絕不希望看到,戶部尚書和我這個工部侍郎走的太近。”
“畢自嚴,以后咱倆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