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祖寬派來的人全面接手安遠縣。
并以清查之名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進出。
“大人,接下來要如何做?”
一名從京城而來的都察院的官員,對坐在那里的李邦華問道。
“知道為何我會向陛下要來這整頓江西的差事嗎?”
李邦華說著看向身邊的麾下。
“因為再不做點什么,都察院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p>
“名義上監察天下官員,但你去翻翻看都察院典冊,真正被都察院查處的貪官又有幾個?”
他搖頭。
“太仆寺、大同,南直隸、漕運再到如今的江西,哪個是我都察院察覺出了問題奏報給陛下的?”
“沒有?!?/p>
“都察院已經成了擺設,巡按御史監察御史還不如一個錦衣衛好用?!?/p>
“陛下不說,是在給我們都察院一個機會?!?/p>
他再次看向身邊的麾下。
“知道我們的問題出在哪嗎?”
“瞻前顧后,誰也不想得罪想要的太多?!?/p>
“但都察院本來就不能有朋友,更不能想著處事圓滑誰也不得罪,誰也不得罪就會得罪陛下?!?/p>
“得罪官員這官不好做,但得罪了陛下這官就沒得做,所以,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也是最后的機會?!?/p>
這番話,讓麾下之人臉色一變再變。
隨后躬身:“下官懂了?!?/p>
李邦華點點頭。
“當初陛下允我三愿,一位極人臣,二腰纏萬貫,三青史留名?!?/p>
“身為都察院左都御史已是位極人臣,陛下賞銀萬兩亦是腰纏萬貫,這青史留名就要靠自己去爭取了?!?/p>
他說到這再次看向身邊麾下。
“這是陛下給我的榮耀,但同樣是對你們的承諾,最多三五年整個朝堂之上將再無老臣,那時什么樣的人來接替我等?”
伸手在麾下的肩膀上拍了拍。
“一個臭雞蛋就能毀了一鍋湯,吉水是江西的驕傲,所以這份無數年無數人打造出來的名聲不能毀了?!?/p>
“剔除腌臜,吉水才能真正成為江西人的榜樣,更能成為陛下和朝廷最為倚重之人?!?/p>
麾下鄭重點頭:“大人,下官分得清輕重?!?/p>
“但大公子....”
李邦華擺擺手:“陛下在我臨行之前說了,要做出題之人,他們想用長祥來威脅當真看輕了老夫?!?/p>
說著伸手在地圖上的九江點了點。
“怎么看?”
麾下看了一眼地圖開口。
“江西巨富皆與木材生意有關,尤其龍泉木碼法更是開創了大明木材計量的先例,同時也讓江西木材商人賺的盆滿缽滿?!?/p>
“九江修遠乃為江西木材外運的最佳途徑?!?/p>
說到這麾下微微停頓看向李邦華。
“據之前秘密派進江西的御史奏報,江西木材八成賣進了浙江臺境內,以打造家具蓋屋為由實則乃是打造船只,最后賣給沿海走私海盜水匪?!?/p>
“另在木材之內藏有茶葉、絲綢、瓷器等物與西方蠻夷交易,所獲之豐不可估量!”
木材開采是受官府嚴格監控的,且要按照所采比例繳納稅賦。
但江西的木材記錄在冊的少之又少,官商勾結偷運出去打造船只賣給海盜,又以木材的名義走私朝廷明令禁止的貨物。
典型的一石三鳥。
而李邦華在聽完麾下的話之后卻是搖頭,隨后說出了三個字。
“障眼法!”
隨后從袖筒里拿出一張紙條遞給麾下。
“金礦!”
麾下在接過紙條后陡然驚呼。
“錦衣衛和東廠秘密潛入這些人開采木料之地,在其核心地帶的一處山谷中發現了提煉黃金的礦脈?!?/p>
李邦華說完雙眼閉起。
“我本以為江西乃是大明最懂禮節,最是效忠大明之地,我也曾為出自江西而自傲體直?!?/p>
“更曾狂言,若大明之地皆如江西,這天下將是另一番景象?!?/p>
他睜開眼睛再次搖頭。
“可哪成想,這江西竟已變成了大明最為齷齪骯臟之地?!?/p>
他轉頭看向同樣面帶震驚之色的麾下。
“可知陛下在御書房接見那十九名四川官員時,是怎么說的嗎?”
“非是江西民之過?!?/p>
“陛下已經很仁慈了,并沒有遷怒江西之民,若是太祖成祖在世,這安遠縣已經被屠的一個不剩了。”
“這是給江西民的機會,也是給江西官員的機會,現在你知道該怎么做了嗎?”
麾下之人聞言臉色再次一變。
“下官這就去安排!”
....
曲阜。
偌大的書房里,衍圣公手里拿著簡牘正看得津津有味。
大明的造紙術已經極為發達,但這位衍圣公手里拿的卻是竹簡做成的古籍。
“公爺,江西布置已成,另天津、南運河滄州等地亦是安排妥當,一旦江西動起來這幾地也會相繼發生動亂?!?/p>
“屆時皇帝便會調動京營前往鎮壓支援,軍工廠的伏筆也已經埋好,錦衣衛到時也會被吸引了注意力,軍工廠里的人手便會伺機而動拿到那最新研發的火器,同時也會炸毀軍工廠以及除掉孫元化和徐光啟等人。”
衍圣公聞言抖了抖手里的簡牘。
“那就按計劃去做吧?!?/p>
聲音很淡,仿似這驚人的計劃在他看來遠不如手里的古籍來的更有興趣。
良久之后他放下簡牘對著京城的方向微微一笑。
“有時不得不承認你真讓人出乎意料,那火器以及工部出產的東西連吾都是忍不住要贊嘆一聲?!?/p>
“不過也好,待吾奪天之后也就有了取之不竭的銀錢,只有儒法才能讓天下大同?!?/p>
“你們朱家從未得其法。”
他的面前有一個棋盤,其上黑白雙子對弈。
但此刻棋盤上白子雖布滿棋盤,但卻被黑子直指心臟。
很是隨意的拿起一枚棋子扔進棋簍。
“姚廣孝自詡一人對子一國,但在吾看來庸人也?!?/p>
他再次拿起一枚棋子,啪的一聲落下。
“一子亂天下才為真道也?!?/p>
搖搖頭心神再次投入手中的古籍之上。
論布局籌謀沒人能和他相提并論,一子亂天下揮手得天下才是他最享受的過程。
他什么都不缺。
名望、財富、地位、權力與生俱來。
所以,總得給自己找點樂趣不是嗎?
這以天下為盤以天下人為子....剛剛好。